见钱伯钧终于答应下来,阿福立刻退到一旁,一副马首是瞻的样子,不过眼里的仇恨,怎么也浇不灭。
还顺手从钱伯钧背上接过了老马,默默的跟在身后。
钱伯钧打定主意,得赶紧回204高地,闹出点动静来,给这边的弟兄们减轻些压力。
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
于是,钱伯钧就带着两人,再次回到了郝长官的指挥部,准备向他告别。
一路无言,三人很快来到了,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地方的指挥部。
新的指挥部在鬼子的炮袭中,此刻又沉入地下半米。
将军将沾满水泥灰的将官帽檐推高半寸,借着参谋手中晃动的马灯,刺刀尖在夯土墙上刻出第三道“死守”。
刀锋刮擦声里,掩体顶棚簌簌落下细沙。
钱伯钧闯入指挥部时,正好听到参谋长陈颂然的劝谏,混着远处重炮轰鸣传来:“军座!150毫米榴弹炮正在延伸射击,二道防线...”
话未说完,郝长官猛然转身,回答他的是刺刀入木三分的闷响,新刻的“死守“二字震落墙面泥土。
刺刀尖抵住作战地图上标红的南怀化主峰:“颂然兄,不要再废话了,马上去传令!即刻收拢415团残部,死守东南侧反斜面!”
陈颂然听完狠狠的跺了一下脚,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郝长官看到去而复返的钱伯钧,连连挥手,“钱团座,不要在这里耽搁了,赶紧走,我这里忙的很,每次见你就没啥好事!对了,把那个叫白什么兰的小记者也带走,在这添什么乱!”
钱伯钧瞬间无语,有事钱焕然,无事钱团座,也不知道郝长官是跟谁学的。
不过想到自己在这里除了四处救火,确实没能帮上什么忙,也就顺势提出了告辞!
郝长官没有再说什么,重重的看了钱伯钧一眼,指了指他怀里的家书,摆摆手,让他离开。
看到钱伯钧带着427团的战士离开后,郝长官摘下被震裂的怀表,表盘玻璃裂纹将15:47切割成扭曲的十字。
摸出玳瑁眼镜架在鼻梁,就着马灯微光重读晨间收到的家书,“父亲如晤:女儿昨日习得《满江红》新谱,待父归...”
信纸突然被气浪掀飞,观测孔透进的惨白亮光里,将军望见四五十米外竟有日军工兵在架设观测气球。
他攥着缴获的测距仪冷笑:“传令周镇山,把最后六发山炮弹全换成燃烧弹!”
话音未落,掩体顶棚又塌落半角。
......
415团阵地后方800米的一处高地角落里,钱伯钧带着一众人在等鬼子的炮火停下。
他拿着铅笔在地图背面勾出锯齿状路线。
阿福蹲踞在侧,用刺刀尖将缴获的91式军靴鞋钉逐个撬下。
阴影里忽然钻出个小身影,战地记者白若兰的相机镜头蒙着血污:“钱团座,一会儿回到204,夜袭的敢死队名单加我一个。”
她扯开衣领露出前胸的柯达胶卷,“总得有人...把今晚的月亮拍给后人看。”
而一旁的苏婉清没说任何话,只是沉默的把自己的小手枪,拍在地图上。
钱伯钧见状,喉结艰难滑动,双目隐隐泛红。
正想着怎么婉言拒绝面前的两人,却听到前方高地枪炮声突然激烈了起来。
透过望远镜,远远的看到前方东南角阵地升起五发红色信号弹---小鬼子居然毫无征兆的发起了总攻。
日军第42联队的膏药旗已插上三号机枪堡废墟,歪把子机枪的扫射将战壕边缘的冻土掀起两米高的土浪。
“传令兵!”郝长官的吼声混着航空引擎轰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