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钧的汤姆逊冲锋枪几乎顶在对方胸口开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肩胛骨发麻。
日军特工胸前的炸药包被子弹击中,爆出的火光瞬间照亮河滩---二十米外的芦苇丛里,五六个黑影正在架设迫击炮。
“掷弹筒!”钱伯钧翻滚到卡车底盘下时,听见苏婉清在喊日语口令。
这个东京帝国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此刻的关西腔骂人话比子弹还利索。
日军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母语震慑,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让钱伯钧的警卫连抓住了战机。
捷克式轻机枪的短点射像铁扫帚扫过芦苇丛,七八个黑影应声而倒。
但钱伯钧闻到了柴油味---那是八九式掷弹筒发射前的特殊气味。
“轰!”
第一发榴弹在卡车后方炸开时,钱伯钧看见驾驶室的小陈半边身子挂在车门上,手里还攥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
这个总说要回宁波老家娶亲的年轻人,昨天刚教会他怎么用奉天口音骂娘。
“团座!三点方向!”赵放的喊声混着血腥味。
钱伯钧转头时,正看见个日军特工举着南部十四式手枪瞄准苏婉清。
他飞扑过去的瞬间,子弹擦着耳垂划过,灼热的气流烫得颈动脉突突直跳。
两人滚进河沟时,钱伯钧的后脑勺撞在冻硬的淤泥上。
苏婉清的怀表链子缠在他领口,玻璃盖裂开的照片里,年轻军官的笑容浸在血泊中。
她突然抽出他腰间的中正剑,反手刺进追兵的咽喉---这是保定军校教的近身格杀术。
很快,最后一个日军特工被手榴弹炸成碎块。
钱伯钧踩着结冰的河面走向迫击炮阵地,钢底军靴碾过散落的九七式手雷。
他突然蹲下身子,染血的手指抹过炮架上的刻度盘---射界参数直指五里外的第九军指挥部。
“改装过的九四式山炮。”苏婉清的声音像浸过冰水,“能打特种弹。”
钱伯钧猛地扯开弹药箱,黄铜弹体上“特种弹“三个汉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些在奉天兵工厂生产的毒气弹,此刻炮口对准的却是中国军人。
卡车残骸在河面上燃烧,将冰层映成琥珀色。
钱伯钧吐出嘴里的泥沙,发现钢盔前沿嵌着半片齿轮---那是小陈怀表里的机芯。
苏婉清跪在冰面上用绷带捆扎他左臂的伤口,德制手术剪咬住绷带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上膛的驳壳枪。
“改装山炮最大射程八公里。”她的指甲缝里渗着血,“军部在射程覆盖区。”
残桥对岸传来三八式步枪特有的“叭勾”声,子弹打碎下游冰面时,钱伯钧注意到弹着点呈梅花状分布。
这是日军标准小队级火力侦察。
他抓起滚烫的机枪枪管,在冰面烫出焦黑的拖痕:“二排长!带人占领左侧乱石堆!”
新来的补充兵王二虎抱着中正式步枪滚进射击位,枪托上的三道刻痕在火光中清晰可见。
这个太原兵痞子三天前还因偷拿兵饷挨过军棍,此刻却精准打掉二百米外举着观测旗的日军军曹。
钱伯钧闻到了熟悉的硫磺味---那是晋造手榴弹特有的黑火药气息。
“省着点用!”警卫连连长赵放踹翻个试图摸上河堤的日军,刺刀穿透对方咽喉时发出牛皮纸撕裂的声响。
这个老兵油子总爱把缴获的香烟塞在绑腿里,此刻腰间挂着三支南部式手枪,活像个人形兵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