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无恙,不是消弭了灾情,而是饮鸩止渴的暂停,目的就是集聚力量完成后面的计划!所以焦成贤才希望我们赶紧离开!”
她一字一顿道,“有人要利用四十万亡魂,完成一件大事。”
说完这些,明舒只觉得头皮发麻。
傅直浔沉默片刻:“如果现在停止祭祀河神会如何?”
明舒:“不是‘如果’,是必须停止!那人利用了碎裂的星斗阵,但他不能复原星斗阵,所以四十万亡魂一定会失控,而祭祀的童男童女,等于火上浇油。”
“还有,既然知道了结果,必须遣散朔州百姓。”
傅直浔很平静地颔首:“那就照你说的做吧。”
明舒忍不住问:“如果我的猜测是错的呢?”
傅直浔仍旧很平静:“错又如何?”
明舒一怔,是啊,停在原地、纠结对错没有任何意义,如今只能照着猜测往前走。
这时,她听傅直浔又道:“错了也无妨,不是还有我吗?”
明舒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傅直浔唇角微微弯了弯:“我在说实话。”
明舒:“……”果然是她的错觉。
她继续道:“既然一切有你,请问接下来怎么做?我能想办法阻止祭祀,但如何遣散朔州百姓,不是我的专长。”
傅直浔伸手灭了桌上的灯。
明舒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行馆,一直亮着灯火会惹人怀疑。
黑暗中,她听见傅直浔的声音:“先说说你打算怎么阻止。”
夜,渐渐深了。
*
翌日,在工部尚书宋长亮的安排下,一众官员继续实地考察曲江和济水的防洪安排。
焦大人继续他的侃侃而谈。
照例还是要看看风水。
孙一修的说辞跟昨日一样:此地风水极佳。
楚青时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真有这么好?”
孙一修就差拍胸脯了:“千真万确——”
话音未落,只见江面发出“轰”的几声,紧接着一条又一条的鱼,翻着肚皮死在江面上。
与此同时,本就阴沉沉的天,刮起了一阵阵的风。
这风很是古怪,并非夏日的热风,倒似冬日的凛冽寒风,打在人身上刺骨的冷,好似咬人魂魄似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孙一修的身上。
孙一修呆若木鸡,着实不知这话如何说下去。
“灵微真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处的风水究竟如何?”问话的自然是楚青时。
明舒藏在广袖的双手依旧维持着结印的手势,体内的还阳珠源源不断地引出冥界阴气。
面上却不动声色,声音更是严肃:“是亡魂的阴煞之气。”
楚青时一凛,想起了数月前儿子楚曜被孙耀祖的鬼魂纠缠之事。
明舒继续道:“如孙少监所言,此处风水不差,按理说不会有这么重的亡魂怨气。”
她偏过头看向焦成贤,“焦大人,昨日我在济水边阻止了一场祭祀,又得知这一个多月来,朔州三条大河都有向河神献祭童男童女之事。我能肯定,此时我们在曲江感觉到的阴煞之气一定跟祭祀有关。”
楚青时眉头一皱。
明舒要借楚青时的口,便道:“楚世子,您应该清楚,亡魂若心有不甘,便会生怨恨之气,为祸人间。”
楚青时冷冷地看向焦成贤:“皇上仁德宽厚,教导百官要爱民如子,可焦大人却阳奉阴违,竟拿无辜稚儿当祭品,如今这亡魂来诉冤,你倒是说说如何是好?”
焦成贤脸色发白,额头渗出冷汗,突然跪倒在工部尚书宋长亮的面前,声泪俱下:“祭祀之事属实,微臣不敢欺瞒诸位大人。可世子说微臣对皇上‘阳奉阴违’,微臣委实要替自己辩解几句啊!”
“一个月前,黄河大水淹没肃州、凉州和丰州,眼看灾情就要扑向朔州,微臣夜不能寐!朔州要是被淹,那可不仅仅是一百三十万百姓,还有下游的涌州、武州和青州啊!”
“届时,半个东晟的百姓都没有活路了!微臣只能竭尽所能,阻止黄河决堤……”
焦成贤涕泪满面,脱下官帽指着头,“数日时间,微臣头发白了一半。微臣知道稚儿无辜,可如果几十个稚儿可以救下数百万的百姓,微臣愿意做这个罪人!”
“宋大人,微臣对不起这几十个死去的稚儿,可微臣对得起朔州百姓,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皇上,对得起东晟啊!”
这一番话说得大部分臣子很是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