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州府。
叶无坷将写好的奏折递给秦焆阳:“发军驿,送长安。”
说完后起身准备往外走。
秦焆阳忍不住劝了一句:“明堂,现在这案子朝廷三法六司都在过问,是不是......”
叶无坷往外走的时候回了一句:“辽北道的案子,辽北道结。”
秦焆阳只好闭嘴不说。
可他是真的心疼明堂大人,这案子是明堂查的,明堂在辽北道抓了近两万人,已经家家户户都在骂街了。
如果这两万人还都是明堂处置的,那这骂名明堂得背多少年?
朝廷如今把这案子看得极重,不是没有为叶无坷考虑的朝廷重臣希望叶无坷把案子转移到长安来办结。
可是叶无坷的坚持就是......哪里的人犯了错,就在他家乡父老面前处置。
走出道府衙门之后,叶无坷一眼就看到高墙上贴着的那一片名单。
告示牌都贴不下,那可是两万个名字。
“案子已经理的差不多了,所有关于徐绩结党营私贪墨舞弊的事都已呈报朝廷。”
叶无坷道:“我刚已经用印,下发各州府,籍贯归属于各州府的犯人一律押送回各州府斩首。”
“由左骁卫派兵押送,廷尉府分派人手沿途看管,送到地方之后,要着急当地百姓观看行刑。”
叶无坷说到这脚步一停。
他问秦焆阳:“百岁有回信了吗?”
秦焆阳道:“小公爷还没有回信,按照时间推算他应该是已经在赶回来的半路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那就不等了。”
秦焆阳道:“小公爷赶回来也一定会劝您。”
叶无坷:“所以不等了。”
他上了马车:“去城外刑场。”
马车穿过大街的时候,冰州城的百姓们看叶无坷的车马经过眼神都很复杂。
他们都很敬佩明堂大人,查办了这么多贪官污吏。
他们也都有些私心,盼着明堂法外开恩,毕竟有些被抓的能和他们论出些亲戚关系来。
这个世上就算再坏的人都可能有朋友,这个世上对其他人再狠的对自家人可能也很温柔。
所以事情从来都有两面,所以人心从来都有远近。
冰州城外的法场上,籍贯在冰州的涉案官员和商人都被押了过来,押送囚犯的车马都连成了一条龙似的。
等叶无坷的车马停下来,道口县县令陆交远,松河县县丞谢东廷两人快步上前。
不管他们两个在叶无坷面前是否还自称学生,但他们始终都以学生的身份对叶无坷保持足够的敬畏。
叶无坷下车之后,两个年轻人上前行礼:“明堂。”
叶无坷嗯了一声:“两县百姓来了多少?”
陆交远回答道:“能有七成。”
谢东廷回答:“差不多也是七八成。”
叶无坷点了点头,率先走向高台。
今日这局面对于冰州百姓来说,可能是永世不忘的一天了。
黑压压的一片罪犯被按跪在刑场上,每个人身上都插着处决的牌子。
原本大家都在想,这么大的案子,涉案这么多人,肯定要仔细谨慎的查办,不可能是在短短几个月就要斩首示众。
这么多人,朝廷查核需要的时间都不短。
所以很多人都觉得还有机会,趁着这段时间奔走没准就能托到些有分量的人说情。
可叶无坷就是不给他们机会。
“明堂。”
谢东廷跟在叶无坷身后小声说道:“今日在冰州要处斩的就超过一千五百人,是不是还需请朝廷查核批复之后再定日子处决?”
叶无坷当然也知道谢东廷的好意。
得罪人,这种案子怎么可能不得罪人。
不只是百姓们之中有和这些犯人能论出关系的,朝中官员只怕也不在少数。
说实话,最近这一个多月来,叶无坷收到的求情信能装满一箩筐了。
有些人明知道这案子太大,明知道涉及到了徐绩。
可是就因为也牵扯着乡情或是友情或是亲情,所以哪怕冒着风险也给叶无坷写信希望能网开一面。
这些信,叶无坷逐一看过然后都烧了。
“两万人......不少了。”
叶无坷低声回应了谢东廷一句:“多押一天,就不止一人再牵扯进来,多押一个月,长安城里都要死不少人。”
“你们只想着我爱不挨骂,却没想想陛下因为这事已经动了多大的怒气,长安城里的官员再有写信求情的,长安城里也会有这样一片刑场。”
谢东廷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叶无坷道:“有些人写信来求情,不是因为他们牵扯其中害怕自己也暴露了,只是觉得应该出头。”
“可这出头正是此时陛下深恶痛绝的事,盛怒之下,原本不至于被处置的官员和牵连人等,就可能被用以重典。”
谢东廷在心里叹了口气。
都说明堂心狠手辣,可谁能体会到明堂的用心良苦。
“你们两个今日帮我多做些事。”
叶无坷道:“东廷带着人去逐一核实人犯身份,不要怕耽误时间,告诉办事的人要一个一个的问。”
谢东廷问:“明堂是担心有人顶替?”
叶无坷道:“涉案之人太多,难免有人铤而走险。”
谢东廷道:“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大的胆子吧......真要是敢在明堂眼下偷梁换柱,那他们就不怕自己折进去?”
叶无坷道:“江湖黑道上杀一个寻常百姓,十两银子就有人干,那一样是死罪,替换下来一个要处斩的死囚能得到的何止万两。”
谢东廷点头:“一会儿我逐个核查,但凡和记录的有出入就马上把人带出来。”
叶无坷嗯了一声后看向陆交远:“宣布罪状的事你来。”
陆交远俯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