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州。
叶无坷走到门口的时候,两名廷尉将紧闭的房门打开。
这是一间朝南的屋子,光线很好,天气也已转暖,窗子开着,屋子里的气温不高也不低,还有阵阵微风扫过。
门前的树上已经能看清楚嫩嫩的芽儿,过不了一两日就能展开成翠艳欲滴的新叶。
这个时节对于孩子们来说格外有意思,折断一根细纸条,来回揉几下就能把里边的木棍抽出来,这样就能得到一个树皮哨子。
吹起来的声音是什么样子,取决于用的纸条有多粗,细的就很清脆,粗的就会沉闷。
叶无坷小时候在无事村曾经做过一个手腕粗的树皮哨子,吹起来的声音和战场上的号角声差不多。
但这屋子里的人显然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在看到叶无坷的那一刻心情就更不好了。
进门之后,叶无坷并没有急着说什么话而是先扫了一眼尉迟万年那条断臂。
看起来伤口处理的不错,没有更多的渗血,包扎的也很严密。
但失血过多让尉迟万年的脸色看起来比包扎伤口的纱布还要白,当然也可能不只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
叶无坷不说话,尉迟万年也不说话。
尉迟万年知道这是廷尉府审讯的一种手段,所以他就硬扛着不出声就等着叶无坷先开口。
但他时时刻刻注意着叶无坷的举动,因为他发现叶无坷从进门后就走在那写写画画。
也不知道在写什么,只是看起来写的颇为专注。
从进来到叶无坷开口,前后大概也就一刻左右。
尉迟万年见叶无坷转身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赢了,那个家伙最终还是没熬过自己。
他当然也没去想想,他自己这样觉得有什么不妥。
“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叶无坷将写好的东西递到尉迟万年眼前。
当尉迟万年看清楚的时候,猛然就坐了起来。
那几张纸上写满了名字......是他的九族。
“应该没有什么疏漏。”
叶无坷道:“我记忆一向很好。”
尉迟万年看着那几张纸:“威胁我?”
叶无坷道:“你似乎还是有些没看清楚情况,我威胁你?”
尉迟万年道:“写下我族人的名字,不过是想告诉我所犯之罪行可诛九族,你认为这般手段能吓住我?”
“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认了,我家里人因我所做之事而受牵连那是他们倒霉,至于我亲人之外的所谓九族,死不死我更不在乎。”
叶无坷道:“你还是没有看清楚情况,或是你不了解查案的规程,我让你确认,是例行公事。”
尉迟万年道:“这例行公事就免了吧,所有的罪我都认。”
叶无坷嗯了一声,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来。
“现在念一个名字,你来确认一下与你的关系。”
尉迟万年道:“不必了,你写的并无差错,叶无坷,不要小瞧了我......我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时候......”
叶无坷打断他道:“你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时候一定没想过,今日会被一个那时候还没出生的年轻人宣判死刑。”
尉迟万年哼了一声:“你别浪费口舌了,我跟着陛下打江山那会儿也是赌,赌赢了我就有了后来的权势地位,赌输了就是旧楚朝廷处斩名单上的一个罢了。”
“我在辽北道举兵还是赌,赌赢了我就能有数不尽的财富甚至还可能自己成就一番霸业,赌输了,一样只是处斩名单上的一个罢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既然认了,那这例行公事也就到这了。”
他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现在正式向你告知,因你所犯之罪行属十恶不赦,按照大宁律例,你的九族都会被查抄斩首。”
尉迟万年:“知道!”
他扭了扭身子,不再看叶无坷:“你走吧。”
叶无坷起身道:“我亲自来,来是因为对你曾经有的功绩还有些感激,你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我确实还没出生,但我一出生就开始享受你们这些人在战场上拼了命才有的太平。”
“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威胁你,如果你依然这么认为,只能说你看低了我也看低了你自己曾经的丰功伟业。”
“我想给你最后一点体面,你自己不要......包括现在你所在的地方,你能见到我,你还能故作姿态,都是因为我想给你这点体面。”
尉迟万年冷哼一声:“一个毛都没长起的家伙也敢在我面前说给我体面?”
叶无坷:“既然你自己不要......”
他转身往外走:“秦焆阳,按要犯处置。”
门外的秦焆阳立刻上前,进屋之后二话不说将尉迟万年从床上扯了下来。
“明堂给你脸,你还真的以为是自己有多大脸?”
秦焆阳将尉迟万年按住,他手下廷尉将锁链套在了尉迟万年脖子上。
尉迟万年想挣扎,可他身上有重伤,且不只是胳膊断了而已,所以怎么可能抵挡的住那几名廷尉。
锁链套上,脚链上锁。
叶无坷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把你区别对待。”
说完这句话他迈步走了。
秦焆阳拉着锁链将尉迟万年拖拽出来,没多久就带到了大牢之内。
当尉迟万年看到自己的住处换到这的时候,竟然歇斯底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