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谁赞成,谁反对
金厦的勋旧集团很好理解。
就是王朝争霸,君主起家初期招揽的一批三四流名臣,随着君主势力愈发庞大,三四流人物已经德不配位,不再适配原先的官职。
古往今来,削弱功臣集团,剪除上一任君主的旧部,重新分配利益,是每一任君主都必须做的,以防内部沉疴积弊。
朱慈煊在云滇洪沙,也是让他的小团伙邓士廉陈安德等人上位,更换永历朝的中枢。
而金厦的勋将们,又较为特殊的是海盗出身。
鱼肉百姓,腐败渎职,官员常态不必多说。
更关键有的人是手握大权,还想继续揽权,欺凌同僚扩展权势,继而挑战郑延平的地位,成为新的海盗王。
所以郑延平的旧部,郑芝龙的旧部,郑鸿逵的旧部,郑彩的旧部,彼此之间就有不和矛盾。
在郑延平以文制武,朱慈煊大势倾来下,他们会联合在一起施压抵抗。
但若是太子和国姓只诛首恶,海盗们也是会直接背刺捅刀子。
九杆火铳,国姓爷,鲁王,张煌言有五项罪。
剩四杆铳,勋将们就顶多有四个人论罪受罚。
提督黄廷,宣毅前镇镇将黄昭在发现周全斌、萧拱宸等人已经孤立他们为首的几人,直接选择放弃郑泰。
他们当然知道郑泰五六年不可能贪这么多。
东南这十几年海上贸易,征粮征饷,每年才一千多万两,郑泰有多能耐能贪五分之一的财赋。
郑家扶持隆武帝时,也才倾家相助四百万而已。
武将们上下加起来可能也就贪了三四百万两。
黄廷黄昭一人擒着郑泰的胳膊,一人抱其半边身子。
但现在,郑泰必须贪了两百多万。
郑泰犹然叫冤道:“莫须有,莫须有之罪。”
“隆武二年,永历元年时,我就在抗清了,亲刃贼人四十余人,手刃敌将三人。”
“郑鸿逵郑芝豹郑彩,这么多年来,只有我一个郑家人一直陪在大木身边共患难。”
郑泰挣扎着不想跪下:“朱慈煊,这十六年你在哪里,你父亲朱由榔又在哪里!”
“你说我贪了两百多万,银子在哪儿,你搜遍金厦二岛,也找不出这么多脏污。”
眼见郑泰不屈服,黄昭伸脚踹在膝盖上让其跪下,黄廷双手用力将其胳膊卸下来。
黄昭当场卸下腰带堵住郑泰的嘴,然后和黄廷一人一边,压着郑泰面吃黄土。
黄昭两人的动作迅速,郑泰的亲信犹没反应过来。
郑泰的弟弟郑鸣骏拍案而起:“常寿宁还要编织罪名,何以无须有的贪墨来论我兄。”
“我家抗清复明十几载,太子这不是寒金厦诸将的心吗”
郑泰儿子郑缵绪,和几名副将刚想起身救人,就被其他勋将缴械制住。
学着黄昭,勋将们拿起乱七八糟的东西堵住郑鸣骏郑缵绪嘴巴。
这会儿,谁跟你们一伙啊
你家贪了两百多万,分我们那么一点,才让我们寒心。
朱慈煊坐在主位上,平静看着犹然不忿挣扎的郑泰郑鸣骏:
“常寿宁弘光元年就在松江,率全族家小起兵抗清,与伪清朝廷虚与委蛇,给金厦拖延时间。”
“他又如何是东虏奸细,何以莫须有之罪幽禁夷州”
朱慈煊朝勋将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填充好火药弹丸的火铳递过来。
朱慈煊拿起郑泰的鸟铳,举着瞄准郑泰。
黄昭见状,押着脸色苍白的郑泰来到太子的案几前面。
朱慈煊起身离开主位,鸟铳顶在郑泰额头上,冰冷的铁器贴着皮肤,后者双眼顿时满是恐惧,汗如雨下。
“不过你说的对,抗清十几年,论罪,首罪是天下之主的皇帝和太子。”
朱慈煊收回鸟铳,望向惊疑不定的金厦群臣。
“孤说了延平王的罪,说了鲁王张煌言的过。”
“但使河山腥膻依旧,国步多艰如此的人,不正是大明的天子吗”
相比金厦百官们的骇然,白文选马宝等人心中齐齐一触。
皇上又要被太子拿出来鞭尸了。
朱慈煊拿着鸟铳划过桌子上的八杆火铳:“本来子不言父之过,臣不论君之罪。”
郑延平和张煌言几乎同时出声。
“殿下,皇上何有非议,只是臣等失策,有负社稷苍生。”
“殿下,陛下只是被奸臣蒙蔽而已。”
早就不孝不忠的朱慈煊没有在意郑张二人的谏言,继续对着群臣说道:
“天下尽失,难道天下主无罪无过吗!”
“若非父皇放弃粤东,以致人心离散,广府唐王僭越,两百里二帝并立争斗,使清军长驱直下,粤东会失陷吗”
“天下反正,不弃东南,何至于粤东难复,西南东南二隅都内斗相害。”
“大明天子弃国南狩,一封罪己诏就能宽恕,告慰天下的吗”
朱慈煊迎着群臣们惊疑的目光,用鸟铳轻敲脑袋:“孤说今天九是个好数字。”
“是因为我向关圣帝君请示,他给我九个圣筊。”
郑延平麾下有不少久居华夏的传教士,纷纷犹疑的看向上帝眷顾的东方君士坦丁。
部分金厦大臣则犹疑的看向国姓爷。
关公香火自唐宋传至八闽,信仰传承已近千年。
东山岛上的关帝庙就建于洪武二十年。
郑延平东征夷州前,还专门去上香求签。
才过去半年,他们当然会怀疑太子和国姓在勾搭。
东南沿海,第一大神当然是海神。
只不过妈祖本人就在朱慈煊的后宫之中,是以朱慈煊才说关圣帝君。
朱慈煊拿起案几上的一盏油灯:“大明三百年基业至于此,当然是君臣皆有罪过。”
“父皇犹在洪沙,他的三罪,孤以子代父,以臣代君来受。”
“殿下不可。”
宴席上下所有人皆是大惊失色,全部起身夺过已经引燃的鸟铳。
然而,两三秒的时间,哪来得及。
火绳燃至火门,不少人已经痛苦的闭上眼睛。
但他们预想中的铳声并未响起。
群臣们顿时松了口气。
万幸火铳失灵了,中兴之主才没有荒唐的崩殂在这里。
唯独跪在地上的郑泰双目圆睁,不敢置信。
那杆鸟铳可是他精细打理的,赴宴前还专门试了两下。
火绳扳机弹丸断不可能故障。
火药刚好这会儿受潮了
朱慈煊一脚将岳父郑延平踹飞,一个玉笏砸到靠近的胡一青,厉声呵斥近身的诸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