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腌制过的鲊肉,吃多了容易上火,栖月才生了口疮,昨天还在喊痛。
姜鹤鸣原本笑容细腻,听到这话却淡了不少。但他是个七情六欲都不上脸的人,这些年在外为官,更是养了一身涵养。
“月儿,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他问得认真,眼中含着关切与细不可察的遗憾,“怎么那么快将自己嫁了,不是说好等哥哥回来吗?”
她出嫁的时候,姜鹤鸣没有回来。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三年前的除夕,大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又热切,对她说,“月儿,再忍一忍,很快大哥就能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当然好。
那时候她欢喜地应了。
只是自那之后,他们举家迁往京都,父亲和嫡母愈发频繁地带她见客,她就好似待价而沽的货品,只等卖出令人满意的价格。
栖月巴掌大的脸上,眉眼清河艳艳,“大哥哥,我过得挺好的。”
姜鹤鸣看着她这讨喜的模样,一时也跟着欢喜起来。
他总是愿意她过得好。
两人又闲话半晌,栖月突然道,“这样久了,怎么不给我找个嫂嫂来?”
姜鹤鸣任她打趣,唇角弯起,眉梢清润。
妹妹果真是大了,也知道关心兄长的终身,他不答反问,“那月儿喜欢什么样的?”
栖月笑他,“你娶妻,怎么要来问我?”
姜鹤鸣笑而不语。
在栖月还不懂事的时候,曾问姜鹤鸣,“大哥哥,娶妻是什么意思?”
小小少年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娶妻便是和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
小栖月说,“大哥哥,那我不要娶妻,你也不要娶妻,就我和你,我们生活在一起。”
她说得好认真,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全是小少年的影子。
姜鹤鸣不肯,她就哭出来,可怜得很,“我只想要大哥哥。”
他便只能应好。
可惜她都忘了。
世间什么最可怕?
孤独还是遗忘?
这和日日忙碌奔波后一个人自在的独处不一样,因为心里没底,心中无光,日子今天和昨夜也没什么两样,安静反倒成了煎熬。
姜鹤鸣煎熬了三年。
人生那么漫长,总会有一个人,是你心灵的寄托。
他们是兄妹啊。
哥哥呵护妹妹,总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知道在姜府日子不好过,他想要叫自己再强大一些,能早些带她走。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他们还是兄妹,谁都不要娶妻,就两个人生活在一起。
可惜时光太匆匆。
“月儿,要是过得不顺心,便告诉大哥,”姜鹤鸣敛眉,深静平和的眉眼添了几多融融暖意,“大哥哥从前许诺过你,带你离开,不论什么时候,这许诺一直作数。”
栖月心里便涌出沉甸甸的感激。譬如年少的时候依恋着父母,她没有可以值得夸耀的父疼母爱,却有一个亲和关切的大哥哥,在她贫瘠的幼年,给予满满的关怀。
谁也不是天生会爱人。
只是因为在最开始,有人教会了她这些。
栖月含笑望过去,秋水般流淌过他的脸颊,看着看着,眼中便含了泪:
“大哥哥,我现在过得很好呢,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