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定格在街尽头那座黑檀楼阁上。
二层官署,檐角挂着银丝牌匾,四字熠熠生辉——
【大乾税司】。
并非神蚕谷自设,而是朝廷派驻专使,专门负责税务清算与货物流转。
“在这儿,地不种粮,是拿来种金子的。”
苏长安漫步至一家布庄门前,墙上贴着几道红底金字的标示牌:
【全谷限量一百匹】【仅限贵人预约】【手工蚕丝三代丝主御裁】
指尖在布匹边缘轻轻一拂,指腹传来绵密弹性,布面光泽自然浮动,仿佛水波荡开,连边角都看不出一丝接缝
“神蚕谷的布料,不愧是天下第一。”
门口账本上的记录,须提前三月预约。
此时,一名妖族女客捧着两条纱带走出,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转头就对随行侍女道:
“回去让妖王殿下专门辟一间藏布阁,神蚕谷的布要好好保管。”
苏长安默默看着这一幕,感叹不已。
“谁穿不起,不是没钱,是不配。”
“这布生意,做到了巅峰,就是一国朝堂都得仰人鼻息。”
正出神间,身后传来一声娇斥:
“我要你们最贵的——最贵那匹月丝火染的,今儿我要!”
苏长安转头看去,那女子正踮脚掏出一枚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碧灵石,扔在柜台上。
“好家伙,一匹布够我包一年红倌了。”
“还是……全套那种。”
接近午时,群山间雾气依然未散,连光都透着几分寒意。
回头追击苏长安的墨璃立于悬崖前,银发随风扬起,黑金窄袍勾勒出纤瘦冷冽的身形。她眉眼清冷,唇角一抿,分析刚刚收到的情报——斩妖司、苏神观、女儿村,百婴寻亲大会。
她手指轻敲苏神观三个字,低声道:“这个局,是他布的。”
丙老站于一侧,手中骨珠滑动间发出细微摩擦声,目光深幽,低声回应:“苏长安一直刻意隐藏身份。如今突然跳出来主办大会,其中必有蹊跷。”
“他为了躲避儒家禁锢,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仍藏在天衍禁境。”
墨璃藐笑继续道,“他这次,是准备做戏洗白脱身,再度潜伏。”
一旁婼音点头赞同:“你确定他一定藏身女儿村?我们魔族若直接动手,恐惹来不必要麻烦。”
丙老沉默不语,骨珠继续无声滑落,似是默认,又似在思索。
墨璃眼神骤冷,唇角收紧一分。
“一日不擒他,我寝食难安。”
语落,她袖袍一振,黑金流纹瞬间勾出一阵风痕。
“即刻动身。”
山崖下,黑风鼓荡,七十二名黑袍魔修列阵而立,身形干脆利落,衣摆不动声色地与地面融合,仿佛黑雾在山林中缓慢渗透。
墨璃疾步离去,风未追上衣角。
墨璃走后,崖山一隅阴影翻涌,阴火倒卷,一座骨雕石台缓缓撑开,棱角如刃,寒意刺骨。
魇夜端坐其中,身披淡紫鬼袍,面容惨白如刻,五官犹如纸面雕刀砍出,一手指骨轻敲椅扶,声音低哑:
“终于不用再陪那蠢妞兜圈子了。”
他抬掌,一面幽冥鬼镜缓缓浮起,镜面波动如水,扭曲中映出鬼市残影、街道错乱,冥气如焚。
镜中传来一声幽幽女声:“启禀魇主,幽垣冥王已证实,最近鬼市混乱的原因是,鬼契残缺了。”
魇夜猛地起身,狭长双目如刃,冷芒一闪。
——鬼契残缺?
他心头一震,脑中飞快掠过先前种种。
他记得很清楚,从苏长安离开鬼市那一晚起,整个鬼市就开始诡异不稳。他第一时间察觉异象,便悄然暗中调查,甚至一度想与苏长安“好好聊聊”。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鬼契开始紊乱。
碎片去哪了?
魇夜陷入短暂沉思,忽然神色一凛。
——苏长安!
应该就是那一晚,在赌局之中,他赢下了鬼契的某种赌注。
“鬼契碎片?天道级契纹!”魇夜低语,声音压得极沉,几乎要从喉咙里碾出火来,“那可是连冥主都想据为己有的东西!”
他缓缓低头,目光定在镜面之上,眼神如刃凝视。
镜中虚影扭曲翻涌,隐约映出神蚕谷轮廓标。
“他,难道真是从那场赌局中……收了这天道碎片?”
一股近乎癫狂的贪意从他体内迸发,阴火炸裂,地底所有鬼物齐齐伏地。
魇夜一声低喝:
“千鬼听令!”
“开启鬼通道,燃二百年魂火——封锁神蚕谷。”
旁侧鬼影迟疑:“可……冥主那边——”
“所有事情不准任何人知晓,否则下油锅炼魂百年”
“是”
魇夜转身,眼底寒光炸裂,“鬼契若在我手,不止冥王……连鬼门三狱,我都可令其跪听。”
“哼,”冥主?他得顾萧玄策的面子,我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