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闻言神色不变,却久久未语。
他手中折扇慢慢合上,半晌后轻声道:“有些事,不是为了求得什么,而是……还个心安。”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远方青黛山影之间,目光微垂,低声道:“六年前,我曾在十万妖山误入险地,命悬一线。是她出手相救。”
苏长安眉梢微挑:“她救了你?她不是女儿谷人?”
楚墨轻轻摇头,语声如水:“她是女儿谷镇守,在固定的‘出谷日’中,她在在巡山。”
他轻笑一声,似自嘲又似怀念:“那一日,她不但救了我,还在兽潮中守护我一夜,最后拖着几近昏迷的我回望女镇,然后转身离去,自此再未说话。”
苏长安没有接话,眼神微敛。
楚墨却低声续道:“我们彼此没有说过“喜欢”也没有任何承诺,但那一夜我知道,有些人,一眼见过,再难忘记。”
他说这话时,声音极轻,却带着种压在心底多年的坦然与倔强。
苏长安静静看着他,片刻后轻声道:“你这一心,不求回应?”
楚墨侧头看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淡笑:“人活一世,太多情求不得。既然求不得,那便留在她身边,守着也好,看着也罢,已是我最好的选择。”
苏长安点了点头,未再追问。他看向楚墨的神情没有波动,语气却沉了一分:
“这么说,楚兄你是赌她哪天回头?”
“不是。”楚墨望向远山,目光如水,“我是怕,她哪天再也没机会回头。”
这一刻,夕阳自云后露出,斜照在楚墨白衣之上,映出一层浅金光辉。他眼底情意克制却分明,神色温和,却有种执拗到极致的安静。
苏长安忽然笑了,眼神低垂,一边拂袖,一边随口说道:“原来你不是情种,是个还债的命。”
楚墨轻轻一笑:“还命也罢,还情也罢,终归,我愿意。”
夜色沉沉,山风起了,雾浓得像褥子压下来,雨却迟迟未落。
牛郎阁前刚熄灯,几名侍仆扫完落叶准备回房,忽听阁外传来一句熟悉的唤声:
“牛郎阁,苏公子——谷嬷嬷求见。”
苏长安正坐在房中,闻声起身,披了袍走出去。正巧碰上楚墨从另一头出来,抬了下眉:“你在这谷里还有熟人?”
苏长安没接话,只迈步往门口走。
阁前灯光昏暗,谷嬷嬷站在屋檐下,头发微湿,衣角沾着些夜露,神色沉静。
苏长安在门槛前停住,没再往前一步,手背负着,淡淡看了她一眼:
“嬷嬷何事?”
谷嬷嬷行了礼,声音一如既往平稳:“属下巡夜百婴,顺道来报一声婴儿安置情况,另,‘百婴寻亲大会’的日程也有了初稿。”
苏长安刚要开口,外面忽然一阵草动声打断了他。
几名谷女跌跌撞撞抬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奔到阁前,脚步急乱,那女子显然已经昏迷,嘴唇乌青,发间滴水未干,指节僵直发白。
“阁内不得女子擅入!”有值守高声提醒。
谷女们连忙止步,停在三尺外。
这时远处一道白影迅捷出现在阁下:“事急从权,牛郎们暂且回避,请容我们救人”
顿时牛郎阁内涌出来看热闹的诸人皆拥在门后远观,谁也未靠近一步。
雨水尚未落下,风声却已如刀。屋檐下泥水翻卷,那女子面色苍白,唇色乌青,胸口无起伏,宛如冰封的瓷像。
苏长安立在门内,目光越过那扇门板,落在女子身上,瞳孔轻轻一缩。
就在这时,又一名身着羽纹青裳的年轻长老带着几名女修赶至,眉头紧锁,低头救治那女子,
眼看无救,年轻长老眼里开始泛红,作势就要流泪,然而她身边其他几个女子已然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