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在跟你讨论香火钱的问题吗?!”
“你在外头搞出这么大动静,我这里可不是风平浪静!你知不知道——”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封写得龙飞凤舞的文书,狠狠摔在桌上:
“今天一早,崇文书院的几个老儒来问我,说神像面相与‘苏长安’极为相似,问我是不是把你藏起来了!”
“我怎么解释?我能说我看了三十七尊金身,都雕得比你本人帅,我没认出来?”
他捂住额头,踉跄两步瘫坐回椅中,眼神空洞如死寂火山,喃喃道:
“我错了……我不该欠你人情……我不该护你出京,我更不该信你那句,我出去只为低调跑路.……”
“我确实突破了天相境——但我要的是一年稳固静修,不是三天二夜给你擦屁股。”
“如今传
都说你圣人转世成神,连岭南的破庙老乞丐都拿你的画像招财,我的密室都快变成民俗博物馆了……”
他声音愈发低沉,最后一句凄惨幽怨的话几乎挤出喉咙:“苏长安,我没好日子过啊。”
苏长安那头安静了两息。
接着,是那种语气上仿佛在叹气,实则嘴角八成咧开的声音:
“您知道,我这人吧……一向低调,奈何世人太吵。”
萧玄策扶额,喉头轻微颤了颤,感觉生无可念,半晌后终于低低吐了三个字:
“造孽啊。”
他手一抖,传音石啪地一声被扣在桌面,通话结束。
四周静极,只余石壁回音。密室中,三十七张画像尚散落案上,纸角翻卷未收。每一尊“苏神像”都风格迥异,笔墨奔放:有肃穆庄重者,有邪魅狡黠者,甚至还有一尊——眼神偏斜,带着点狐狸般的精光。
“这家伙……”
萧玄策凝视良久,忽地低声自语:“还真有点东西。”
他端起一杯早凉的茶,灌下一口,茶苦,喉干,眼角微微抽搐。
“我们斩妖司出去斩妖,三日一战,五日一死,回京不见天光。百姓避之如疫,官员防之如贼。一句‘杀过妖’,就能把我们贴上晦气的标签。”
他语气低沉,慢慢道来,眼底却带着一点说不清的讽意。
“结果这苏长安……也杀妖、也救人,连天都顺手捅破了,转头居然还能堂而皇之地登了神坛?”
他抬手拍了拍桌面,力道不轻不重。
“到底是哪一步走岔了?怎么他闭个关,都能闭出三十七座神观来?”
话音落下,他眼神一顿,盯着那幅嘴角微挑、笑意若隐的“苏神像”。
良久,他喃喃:“还是……他选的路不一样。”
“我们一路走在刀尖上,他偏偏踩在刀背上——还能把刀尖,踩钝。”
松窗风动,烛影微晃。他轻笑一声,语气复杂:
“这小子……不按牌理出牌,可每一张,偏偏都能打成天牌。”
沉默良久,他静静望着案上的画像,指尖搭在桌缘,目光越过纸墨,渐渐沉入一层更深的思索之中。
“天相往上,已非凡人能行之道。”他低声开口,语调沉静,“这苏长安……倒是提醒了我。”
“认同,信念,信仰”
他垂眸,自斟一杯凉茶,饮尽。
“如今的苍玄大陆,看似太平,实则不过是各族极道强者彼此默契的沉默期。他们不问世事,不争江山,不是仁慈,是无欲。”
“他们若真动手……便是山河崩塌,世间再无秩序可言。”
他话锋一顿,目光微凝,像是看透了尘世深处的某层风浪。
“所以这乱世,终究还是靠我们这群……还没走到尽头的‘人’来撑。”
他缓缓起身,背影拉直于灯影之后,望着桌案那排仍未干透的墨迹,一字一句道:
“他走的是他的路,也确实走出了声势。”
“但那条路——不适合我。”
“适合我的,还是斩妖司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