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口北麓的雾气裹着硝烟在战壕间游荡。
半小时前,那个戴黄铜框眼镜的医务兵被掀开了天灵盖。
子弹精准地穿过钢盔通风孔,红白浆液溅在褪色的青天白日旗上,凝结成暗褐色冰碴。
一直在苦练狙击技术的钱伯钧,瞬间反应过来是鬼子出动了狙击手,于是向郝长官请示,亲自来取小鬼子的狗命!
拒绝了其他人的同行,让警卫排的众人守护着指挥部,独自一人出来狩猎。
毕竟,在没有火炮洗地的前提下,只有狙击手能够对付狙击手。
五感大增的钱伯钧,结合远超这个时代的狙击认知,加上手里的六倍镜,让他有信心打爆这个时代任何的对手!
钱伯钧将脸颊贴在98K狙击枪冰凉的胡桃木枪托上,食指悬在扳机护圈外微微发颤。
他缩进坍塌的碉堡夹角,钢盔边缘的破布条在朔风里飘摇。
四百米外歪脖子槐树的断枝突然惊起寒鸦,弹道计算瞬间在脑海铺开:西北风三级,湿度偏高,标尺卡到第三档。
碎石堆后的反光点稍纵即逝,像毒蛇吐信前鳞片的微颤。
“钱团座!迫击炮班全灭了,郝长官让你正午过后去临时指挥部一趟!”传令兵嘶吼着从交通壕滚进来,左肩绽开的棉絮浸透鲜血。
钱伯钧瞳孔骤缩,余光瞥见三百米外土坎闪过半截枪管,98K的准星已追着那抹残影划出弧线。
子弹凿穿夯土墙的闷响与传令兵倒地的声音同时炸开,温热血珠溅上他干裂的嘴唇。
他扯下死者的绑腿布条缠住枪管,青灰色布条在晨光里泛起涟漪。
当第三只乌鸦掠过枯树梢头时,对面阵地的碎石滩腾起一缕几乎不可见的尘烟。
98K的枪口随着心跳频率缓缓右移两密位,准星套住那截伪装成树根的枪管阴影。
呼吸在喉间凝成白雾,扳机二道火压到临界点的瞬间,对面突然响起三八式步枪特有的尖啸。
子弹擦着钢盔顶檐掠过,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钱伯钧就着后坐力滚进弹坑,后颈沾到半凝固的血浆还带着余温。
他数着心跳解开绑腿布,布条在朔风中飘成诡异的Z字形。
当三八式第二发子弹撕裂布条时,98K的十字线已锁定枯树后方腾起的淡淡硝烟。
扳机扣到底的震颤从指尖漫到牙床,六百米外岩缝里爆开的血雾染红了望远镜镜片。
钱伯钧吐出含了半天的胸中浊气,舌尖还残留着传令兵鲜血的铁腥味。
新的弹壳尚未落地,南侧机枪阵地又传来撕布般的九二式重机枪嘶吼,他拉栓退壳的动作比思维更快,黄铜弹壳在冻土上弹跳着滚向另一具残缺的躯体。
当忻口主峰再度镀上血色时,98K的枪管已经烫得能点烟。
钱伯钧数着皮带上用刺刀新刻的划痕---七道浅痕围着两道深沟,最深的那道豁口还沾着黄铜弹壳的碎屑。
硝烟中飘来燃烧尸体的焦臭味,他往枪膛压进最后一发子弹,等待下一个反光点的闪现。
很快,正午的日头被硝烟滤成昏黄,钱伯钧的食指在扳机上压出白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