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来攥着驳壳枪蹲在豁口处,鼻尖抽动着分辨空气里的硝烟浓度。
这个十八岁的护卫能隔着三里地听出九二式步兵炮和晋造山炮的闷响区别,此刻他后槽牙咬得发酸---东南风里飘来的不是普通火药味。
“军座,董营长又带人反冲锋了!”通讯兵摔进地窖时带倒半筐手榴弹。
郝长官没碰桌沿已经凉透的茶碗,食指在作战地图上划出条弧线:“让预备队准备压上去,告诉前边把两翼交叉火力网收紧!”
阵前三十米,董景的绑腿被弹片削去半截。
这个身高六尺的汉子抡起工兵铲劈开个扑来的鬼子,温热血浆溅在他三天没刮的胡茬上。
身后新兵蛋子的肠子流了一地,手指还死死抠着拧开盖的晋造手雷。
西岛望远镜里的血色更浓了。
他盯着对面阵地突然收缩的侧翼,牙龈咬得渗出咸腥。
这些山西兵就像太行山的石头,每次你以为碾碎了,总能在靴底发现硌人的棱角。
当三架九七式重爆的轰鸣压过战场喧嚣时,他摸出怀表看了看镀金表壳上的菊花纹。
郝长官走出地窖时,张燕来抢前半步用后背挡住漫天飞舞的砂石。
年轻护卫瞳孔缩成针尖---东北方天际线腾起的烟柱,正是日军装甲车特有的柴油黑烟。
军长摩挲着铜质望远镜的包浆镜筒。
轰!
鬼子的炮击在不远处炸响。
郝长官的警卫连中有几个人被气浪掀翻,中将本人从身后随从手中接过军旗,“427团的弟兄!今日我郝某在此与你们共存亡!”
董景抬头看见郝长官的将旗上半部分被弹片撕成碎片,而那面残破的旗帜竟被中将用指挥刀钉在日军尸体上。
一阵清风吹过,一些零散的将旗碎片在硝烟中飘落。
在郝将军的鼓舞下,前线的427团战士迸发了前所未有的豪情。
孙奎的耳膜在第三波俯冲轰炸中渗出血丝。
他踹开被气浪掀翻的弹药箱,扯着嗓子吼出不成调的蒲剧梆子。
几个蜷在弹坑里的兵油子跟着嚎起来,破锣嗓子混着捷克式轻机枪的脆响,竟压过了飞机引擎的嘶吼。
董景的刺刀在突刺时崩断了。
他反手抽出背后的大砍刀,刀刃上刻痕在阳光下泛着暗红。
杀退面前鬼子后,招呼身边的弟兄一起撤退。
当西岛联队的膏药旗终于插上三连阵地时,这个浑身挂彩的营长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
三百米外孙奎指挥的迫击炮阵,正将最后六发炮弹送进阴云密布的天空。
轰!
接着刚刚故意退下来的三连战士趁着炮袭的间隙,涌了上去,与鬼子的残兵,展开刺刀见血的最后生死厮杀。
一番血战过后,二营终于再次成功打退了对面鬼子的进攻。
血色斜阳将云絮染成绛紫色,暮色裹着硝烟漫过忻口破碎的山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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