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娘个腿!”三营营长王耀突然爆喝。
这闷葫芦似的营长始终在擦他的毛瑟枪,此刻突然把通条往桌上一拍,震得王文仲的眼镜滑到鼻尖:“当年喜峰口老子带半个营扛过鬼子联队!”
角落里防空营长童耀摆弄着高射炮弹壳改的烟灰缸,阴恻恻插话:“王耀兄说的是二十九军大刀队吧?听说后来整补的新兵蛋子,见着膏药旗就尿裤子?”
“你!”王耀豁然起身,板凳在夯土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他腰间铜哨撞在桌角,惊得梁上老鼠窜过漏雨的瓦缝。
“够了!”钱伯钧抓起搪瓷缸重重砸下,震得煤油灯火舌猛蹿。
泛着茶垢的缸子骨碌碌滚到地图边缘,在忻口位置洇开滩水渍。
钱伯钧解开武装带往桌上一甩,铜扣碰翻的铅笔正滚到王文仲面前。
参谋长扶正眼镜,教鞭在地图上划出条流畅的抛物线:“诸位请看,南怀化东接云中河,西倚界河铺,郝长官要咱们卡住这咽喉...”
教鞭尖突然戳中个弹孔,半截断在太原会战的旧标记里。
张富贵适时递上新的红蓝铅笔,袖口露出半截瑞士表链,“师座特意交代,咱们团换防后有二十门晋造山炮支援...”
“放他娘的晋造炮!”孙德胜突然扯开衣襟,胸口蜈蚣似的伤疤在煤油灯下泛红:“现在谁不知道,几天前鬼子打原平,晋造弹炸膛崩了三个炮手!老子现在手里有团座给的鬼子火炮,火力杠杠的!咱们可不是为了这二十门山炮才去南怀化!”
营房外传来驮马嘶鸣,雨声中混着铁锹掘土的闷响。
钱伯钧摸出怀表看了眼,表面玻璃裂痕把罗马数字割成两半。
他突然抓起半截粉笔,在南怀化204高地阵地前划出三道箭头:“王远山派一个连守左翼沟壑,王耀带突击队卡公路,董景的营填中间反斜面。每个营各抽出一个步兵连做总预备部队,随团部一起待命。”
粉笔灰扑簌簌落在童耀的高射炮模型上,防空营长用袖口仔细擦拭铜制炮管,阴郁的声调像从地缝里钻出来:“团座,日军航空队的燃烧弹...”
“老子给了你这么多九八式二十毫米机炮,要是还打不下鬼子的飞机,”钱伯钧突然抢过童耀手里的模型往桌上一顿,炮管正指向作战地图上的红圈,“老子亲自带敢死队冲机场!”
营房里突然死寂,只有雨点敲打瓦罐的滴答声。
王文仲的教鞭在地图上游移半晌,最终停在云中山隘口:“日军板垣师团惯用中央突破,我建议...”
话没说完,观察哨的铜锣突然炸响。
众人齐刷刷摸向枪套时,钱伯钧已经掀开防雨布冲进雨幕。
王远山撞翻的板凳压住半张作战图,扯裂的纸角在穿堂风里扑棱,露出
张富贵把会议记录塞进公文包,突然发现钢笔尖不知何时折断了。
他望着营房外此起彼伏的手电光柱,掏出手帕慢慢擦拭溅上泥点的镜片。
风雨如晦,大战将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