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嵯峨山下,一个不大的坞堡内。
姜瑜令大军驻扎在坞堡之外,自己领亲卫占据了坞堡,强令堡内居民不得出户,就连堡主,匆匆拜见之后,也被赶至自家后院,大军不走,不得上前堂来。
擂鼓聚将,不到一刻钟,众将齐聚于堡主大堂之中。
姜瑜总领全军,朱墩领百人甲骑,叱卢虔为其副手,另有杨十难、杨贵、王狄三校尉,各领重骑千人,高林总管斥候事,手下也有百余人马,再就是韦豹,统领姜瑜亲卫二百。
所谓重骑,当然是相对轻骑而言,这些人大多是关西出身,自淝水一路跟随至此,算是赵盛之和姜瑜从约莫三万的淝水溃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个月的训练,早就让他们摆脱溃军心态,战力,战意,军纪都不是问题,堪称姜瑜几人安身立命的本钱。
这三千重骑,姜瑜几乎完全按照一分为三的编制来搭建起组织架构,每个校尉领千人为一部,除校尉部曲亲兵外,每部分为三都,每一都三百余人,分三幢,每一幢再分三队,每队有三什。
每一个级别上,姜瑜都下令设置了副职,战事如若正职遭遇不测,副职立马盯上,避免指挥失灵,酿成更大的灾难。
军官密度是比此时其他军队高了些,姜瑜此举,也是为后续队伍扩充暗做准备。
再就是赵焕领衔,王定为副的后勤团队,也有十来个能写会算的书吏,有监察军纪,记录军工,分发粮草等职责。
至于轻骑这边,就粗糙许多,因为队伍组成相当复杂,段索和邵安民又带了几个豪帅酋长来。
段索先是上前,将几位新人给姜瑜一通介绍,几个豪酋当即跪地磕头不止。
“诸位快快请起,既然进得此门,那就是自家兄弟,以后切勿多礼!”
姜瑜略一等待,才亲切地说道。
“段校尉既然能带你们来,说明诸位都是有些威望能力的,且旁听军议,有什么不懂的,或是有意见,都可以直接说。
想必段校尉已经嘱咐过各位,我军传统如此,历来军议之事,畅所欲言,诸位如若觉得我说的不对,就算当众喝骂于我,那也无妨,吾从不以军议言论罪人。”
“但是!”姜瑜语调猝然拔高。
“吾这里还有三不饶,需要提前告知各位!
一者,不遵军令之人!
二者,戕害百姓之人!
三者,畏敌怯战之人!
此三者,如若有犯,定斩不饶!诸位如果不能遵守,那现在好聚好散,可以自行离去,过了今夜,可就要受吾军法约束了!”
豪酋之中有个胆大的,向四处一拱手,上前说道:“俺叫莫折大胆,是个羌人,旁人也唤俺莫大胆,都行!哈哈!”
又向着姜瑜躬身一礼,继续说道:“将军直率豪爽!那俺们也不藏着,有话就该提前说,说实在的,今年粮价高涨,族中多有饥饿,将军能给俺们一口吃的,俺们就应该卖命,既然吃了将军的粮,那就该听将军的令,俺们虽是胡人,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但俺还想大着胆子问一句,今日见将军麾下重骑,甲胄发亮,武器马匹都很精良,远远胜过俺们身上这些破烂货,敢问,将军,可否给我们也配一些鲜亮铠甲!”
“莫大胆,你胡……”段索刚要出言呵斥,就被姜瑜抬手打断。
“莫折大胆,你真是没有辱没了这个名字,是条好汉子。我来与你解释,所谓轻骑,重骑,因为作战方式和侧重不同,因此,甲胄、武器当然会有不同,重骑需要冲击敌阵,当然需要上好甲胄,你应该知道,我等原是羽林军出身,甲胄自然是鲜亮一些。”
“至于轻骑,作战方式以袭扰为主,尤重灵活,故而对甲胄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但说实话,还是轻骑成军时间太短,装备确实有些低劣,不过请你们相信我,只要赢上一两仗,就什么都有了。”
杨十难大大咧咧地出列道:“着急什么,我等当初跟随将军的时候,连把趁手的武器都无,好些人还是拿着竹木削成的长矛,你们现在有马骑,有粮吃,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王狄也出言道:“这位兄弟,我也算是半个羌人,你们白吃了这么多天粮食,寸功未立,有何脸面张口就要铠甲!你若不服,我们出去单挑一场,要是输了,我这身甲胄武器,都给你!”
“王狄!休得辱骂军中弟兄!”等王狄说完,姜瑜将其喝退。
莫大胆刚要挽袖子,姜瑜立即叫住。
“莫大胆稍住!为了让轻骑能快速成军,我抽调了三百重骑士卒过去,所以重骑军中,就有了三百空缺,我的想法,是从轻骑中拣选三百出来。
你想要鲜亮铠甲,这就是机会。”
“好,将军,那俺要去重骑!”
朱墩出言道:“小子!重骑不是那么好进的,你得拿出真本事!”
“俺自有本事!”莫大胆不服道。
姜瑜大笑,“哈哈哈,好!朱墩,拣选之事,你来负责,郑参军来配合。”
另一名精干的汉子出言道:“将军,俺也有话说。”
“说来。”
“将军,俺知道,这次是要去打鲜卑人,俺们军中,确实有些鲜卑人,到时候……”
“军中可是有早年慕容鲜卑的部曲?”
段索回复道:“回禀将军,约莫在三百人左右,基本上与慕容氏没有瓜葛,都是些活不下去的穷苦人。”
说罢,又向前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继续说道:“我段索就是段部鲜卑出身,原本和你们一样,就是这山中的牧奴而已,将军却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卑贱,任用我为校尉,是因为我能杀敌,是因为我认准将军,处事公道,身先士卒,是能成大事的,区区慕容氏,又何足道哉!”
段索的经历,这些豪酋当然知道,只是想当着姜瑜的面,再确认一次罢了。
姜瑜跟着段索的话音说道:“没错,我从来不会以出身轻贱他人,我本也是淝水一溃军耳,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适逢天下将乱,功业难道不是应该以刀剑取之吗?
在我军中,只要遵守军令,立有功勋,我自会公平酬赏!”
“将军公平,我,高车人,你……以后,就,知道!”叱卢虔汉话还是不太利索,也出来证明。
一阵插曲之后,气氛宽松了许多,姜瑜又示意段索,出来介绍轻骑境况。
老实说,也就不到一个月,段索堪堪老了十岁,不只是忙碌造成的疲惫,更多的,是独当一面后,快速地稳重起来,以前那种跳脱已经被他掩藏起来。
“是!轻骑包括我、郑参军与安民三人,总共是六千一百八十四人,人人有马,还余一些马驹,今日将军带来五千副弓,配发下去,所有人也就都有了武器。
现在是粗略分了六部,组织架构,一如重骑,那三百士卒,加上安民带来的一百余人,我从中留了五十人作为亲卫,其余都打散至各部,按照才能充当什长、队正、幢主、都伯,皆有,此次前来的都是各部的头人。
但总归成军太过仓促,训练不足,士卒大多不明军令。”
段索说完,又带些丧气地说道:“今日出得谷中,前来此地,仅仅十余里,就逃了百余人……”
“逃兵是如何处理的?”姜瑜问道。
“大部分都抓了回来,有些……沟深林密,没有捉到。”
“为何不行军法?”
郑才适时出言解释:“军法一直要报于赵参军核准。”
“那现在就报!”
郑才从随身皮囊中取出一把竹简,挨个翻看后,递送给赵焕。
“赵焕,我军法中,逃兵如何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