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吩咐完,又看了几眼庄园,不敢多做停留,立即带着千骑继续赶路。
从石沟堡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路过梁氏庄园后,又行了十余里,寻得一处避风的塬地下沿,下马休息,准备野宿。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暗沉下来,只从远处的村庄时不时传出几声狗叫来。
营地中央的篝火处,姜瑜将朱墩、蔡华、外带几个都伯聚拢起来。
“今夜的目标,就是夺下梁氏庄园里的马匹,简而言之,我们要做一回盗匪了!有谁不敢?”
姜瑜说罢,环视众人,火光照耀着他那添了一道伤疤的年轻面庞,此刻竟然带了几分狰狞。
朱墩也恶狠狠地盯着众人,沉声说道:“有哪个不敢,就赶紧走,以后也别说是咱们淝水出来的弟兄!”
“将军,下令吧,不就是抢几匹马么,这马儿能被将军看上,那是它们的福分。”
一个都伯坏笑着说道,这小子从军前,似乎就干过此类营生,此时重操旧业,显得无比兴奋,他们也是被长安压抑坏了。
“好!只有一点,卫将军虽然已经殉国,但梁氏在朝中根深蒂固,非同小可,咱们白天路过庄园,事后肯定要追查到我们头上。
所以,一定不能留下明面上的把柄,明白吗!”
“唯!”
“好!诸位听令!
其一,你们几个都伯,回去之后将士卒们分开,会说胡语的,今夜随我们去抢马,剩下的士卒,由蔡华带领,在庄园两里之外,以图接应,以三支火把同时摇晃为信,我不发信,不准过来。
其二,全军所有人,将甲胄脱下,穿在内里,把里面的衣物罩在外面,不要整齐,尽量散乱一些,进入庄园以后,任何胡语都可以说,就是不能说一句汉话,明白吗!
其三,严肃军纪,一定要告诫士卒,我们此行仅仅是迫于无奈,只抢夺马匹,千万莫要胡乱杀人,事有不成,我会下令撤退。”
姜瑜说完,缓了一口气,又说道:“可有异议?”
“将军容貌出众,哦,还有校尉也是,最好覆面。”这是一个来拍马屁的。
“庄园内何种情形,我们并不熟悉,是否要先去侦查,做个大概的路线图样出来。”
“有理。”
姜瑜点头,立即吩咐几个亲卫卸下甲胄,跟着斥候,潜入侦查。
单臂的蔡华又出言提醒道:“将军,是否留一部分人在此,制造宿营假象,事后追查到我们,也好有个说法。”
“嗯,有理。”
姜瑜点头,停留一会见几人再无言语,于是说道。
“好,如果再无异议,那就依计行事,各人速去准备,寒夜深重,让士卒就着热水吃些干粮,养足精神。
夜长梦多,等斥候回来,咱们即刻行动。
今夜,咱们也放肆一回!”
“唯!”
自姜瑜以下,白日里本来就在邵氏庄园吃得肚皮滚圆,此时也就是围着篝火,用头盔烧水,稍微吃些干粮后,按照姜瑜的吩咐换装完毕,就地卧倒假寐起来。
春日风寒,又无明月,四周黑暗一片,只是天上的星辰不断闪烁。
不到两个时辰,前去探路的斥候们回来了,几人依着记忆,在地上用树枝画出庄园大致结构,以及进入,和逃脱的路线。
“将军,我们抓了一个守夜的牧奴,鲜卑人,据他说这个庄子是梁氏在长安以东最大的牧场,专门为梁氏驯养战马。
庄里管事的是梁氏子弟,年前带了上好骏马二百匹,回秦州奔丧去了,还未回来,此时庄里大概有马匹三千余,庄客三百余人。”
“糊涂,你抓了牧奴,庄内警醒了怎么办!”那位有前科的都伯出现质问。
“我们是在庄园外捉的此人,当时我等刚在庄外观察,突然有几骑从庄中偷偷跑出来,这一个跑得慢了,才被我们捉住,几人是要去投奔慕容泓的!”
另一名斥候补充道:“也亏得他先前弄死了几条守庄犬,我等进出才更容易些。”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一路上不要闹出什么大动静!”
半个时辰后,姜瑜并朱墩带着四百多装扮奇特,身上沾满黄土的骑卒到了庄园外围。
“你们两个,随我去控制住庄客,朱墩,你带其余人去取马,动作要快!”
“现在,都打起火把,呼喊起来,千万别说汉话就是!”
如果不顾后果的去干,当然是选择先带兵潜入,悄没声息地控制住所有人,再带着马匹大摇大摆地离开。
可这样一来,痕迹就太明显了,姜瑜只能仿效盗匪,虎啸狼号,明火执仗地去抢了。
“Soldiers,follow!”
姜瑜自然不会鲜卑话,只能用中式英语来应付场面,话音一落,麾下尽皆鼓噪起来。
斥候带路在前,两队人在庄园篱笆墙上踏出两丈宽的空隙,鱼贯而入。
那几个逃跑的鲜卑牧奴,是早有准备,他们的逃离,并没有引起庄内的注意,也或许是逃奴本就属寻常事,并不值得特别关注,总之,大多数庄客,忙碌一日,都是呼呼大睡的状态。
姜瑜麾下呼喊声既起,整个沉睡的庄园也渐渐苏醒过来,守夜之人拿着一块铜锣,一边呐喊,一边疯狂敲击,用以示警,唤醒同伴。
姜瑜弯弓搭箭,一箭既将那铜锣射落在地!
庄园的结构相对简单,正中间有很多屋舍,是庄客们生活起居,连带存放各类物资的仓库,四周多是种植了苜蓿等牧草的平坦空地,以供马儿觅食奔跑。
整个庄园东西呈长条形,离生活区东西各一里的地方,用圆木围了两个马圈,夜间,所有的马匹都已经被庄客们赶进马圈,也省的朱墩再费力。
朱墩自然分派人去取马,姜瑜带着约莫百骑,绕着生活区跑马呼啸不止。
“大胆狂徒!梁氏庄园,也是尔等敢来的,还不速速退去!”
“我已经报官了!郡兵马上就到,到时候将你们都砍了!砍了!”
姜瑜更不答话,抬手一箭,射穿此人匆匆穿上的皮袍,将其人挂在门框之上,随即又是一箭,堪堪躲过此人面庞,又钉在门板上,嗡嗡作响。
郡兵,真是笑话,姜瑜还从来没有见过敢在夜间行军作战的州郡兵。
当然也有胆子大的,有拿着弓箭躲在暗处还击的,也有拿着长矛就往上冲的,对于这类,姜瑜自然也不留手,他又不是来当活菩萨的。
进展相当顺利,不到半个时辰,朱墩已经将所有马匹,赶出庄园,大的小的,一个不留,军中本来就有许多牧士出身的士卒,夜间也将马群仔细归拢起来。
只能说关中承平日久,就算盗匪也根本不敢动这些豪族庄园,致使防备逐渐松懈而已。
取马之事,已然到了尾声,姜瑜叫过一个大嗓门,会些鲜卑话的亲卫,低声嘱咐。
“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夹带些鲜卑语,上前喊话,告诉他们,马匹,大燕济北王麾下先取走了,让他们守好庄园,他日自有燕军来接手!”
事毕,姜瑜又带着几个亲卫,向屋舍前面空地,射出几箭,划出一条线,而后打马回返。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事情,竟然能如此顺利,从头到尾一个士卒都没有伤亡。
姜瑜发了信号让蔡华赶来汇合,段索会从西北方向过来,九百多人驱赶着三千多匹马,暗夜中,浩浩荡荡地往西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