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死,其军功由家中长子继之。”
“我国有什么章目,能确定这军功会给到其长子呢”
“死亡士卒有要好之人,能为其记住,经官府核查后便能发放军功。”
“战场上刀剑无眼,能活着已是万幸,哪会有人会为他人记着杀敌数呢没有人记是不是就不发放了呢军队中类似这样的事,应该还有许多吧”
“所以,太子想要做的事是……”
“杀良冒功松管,军功下放严管。为国征战的人,理应得到他们应得的。”
“具体做法呢”
“政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
“政现在是秦国的太子,将来会是秦国的王。王负责提要求,抉择。要求如何做到,是朝堂诸君之责。”
师徒两人同时静默下来。
太子政是说完了。
秦相吕不韦……他看到了比秦王子楚更霸道的秦君,秦王政。
若是秦王子楚在这里,一定不会如此言说。
而是会一脸谦逊地道:
“寡人愚钝,此事,还要请先生多多费神了。”
吕不韦牙齿再次扣在了一起,轻轻用力。
若只是对他的态度不同,他心中有些不快,但却不会沉默不语。
这其中还表现出一个更大的问题。
太子政提出的军功下放严管,说是要保障为国奋战的百姓之利,但会造成的结果就是本就好战的秦人将会更为好战。
秦王子楚行霸道,想要以兵事一统天下。
而秦太子政,比秦王更甚!
太子政眼中看到的第一个问题,不是民生,而是秦国战力不够!
吕不韦心中念头百转,突然开口:
“长安君已经离开齐国快有一个月了,太子有听到长安君的情报吗”
太子政眉毛上扬,瞳孔渐现凌厉之色:
“师长此问,是想要作甚呢”
吕不韦颇为僭越地回视着太子政,眼如深海,将太子正的锋芒尽数沉没:
“此事,长安君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太子政身子微微前倾:
“吾弟想法,与我一般。”
“不见得吧。”吕不韦低眉,眯眼。
“就是如此。”嬴政稍加重音。
“臣明白了。”吕不韦收起竹简。
“师长欲如何处置”嬴政追问。
“这就不是太子过问的事了。”吕不韦很是自然,自然到有些漫不经心:“王上早有指示。”
太子政心头微微恼火。
他已壮,将为王,吕不韦这话的意思却还将他当做一个孩子!用父王来压他!
“师长。”嬴政按住大案上卷起来的竹简,面色不愉:“真不能与我相说吗”
“不能。”吕不韦抽出竹简。
竹简抽的太快,以致于嬴政按在竹简上的手猛地砸到大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起于大案,终于吕不韦、太子心中。
嬴政霍然起身,怒目而视。
吕不韦自顾自批阅奏章,无视太子。
不知过了多久,相邦长史甘罗抱着竹简进入。
一入门,少年就体会到了异样的气氛,小脸有些微微发白。
原本顺畅的步伐变得蹒(pan二声)跚。
甘罗小心翼翼得把竹简放在吕不韦身侧,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响声。
完成任务,少年蹑手蹑脚得就要离开。
“站住!”嬴政叫住少年,语气不善:“来、去,皆不行礼,言语,当相邦为无物乎毫无规矩!”
少年脸色煞白:
“罗之错!罗之错!”
转首冲着吕不韦行礼:
“相邦大人,罗告退了。”
吕不韦摆摆手:
“说了多少次,不需要这些虚礼,快下去吧。”
斜瞥一眼太子,低头,似是无意地道:
“长安君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嬴政愤然,甩袖离去。
少年甘罗瑟缩在一边。
待嬴政走后,才凑到吕不韦身边,道:
“主君,这位是谁啊”
“太子。”吕不韦顿了一下:“将为王的太子。”
少年脸色大变,快要哭了:
“我不是有意触怒太子,我只是”
吕不韦一脸温和,摸摸少年脑袋,笑着打断道:
“与你无关,他是冲我发火。”
“冲主君发火,主君怎还笑得出来。”少年仰着头,担忧地道:“主君虽然为王上所信任,但一朝君王一朝臣,还是不要触怒新君的好吧”
“王年少,不更事。”吕不韦继续笑着:“他呀,和你一样,还是个孩童呢。孩童,不多照看着点,就会闯祸生事呢。”
“这不一样,你是我的主君,可他”甘罗焦急言语。
话说一半,又被吕不韦打断:
“他该称我一声仲父。”
甘罗:“……”
少年望着一脸慈祥的主君,心惊肉跳,两股战战。
夜。
秦王寝宫。
秦王子楚如今醒睡不按天时,按命。
昼夜不分,全看身心。
丑初二刻余,秦王子楚睁开双目。
视线中除了次子嬴成蟜,还多了长子嬴政。
只看长子脸色,秦王子楚就知道。
在他昏睡期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父王,今日”太子政话刚起了个头。
“蟜儿,你先出去。”秦王子楚侧目,话语有力:“你既然不为王,在寡人死前就不要听政事,让寡人安心去死。”
“你要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嬴成蟜烦躁地道,起身就向外走:“我就在前堂。”
后室门关上。
秦王子楚伸出一只手臂。
太子政抓住父王手臂,扶着父王坐起身。
拿起两个枕头,垫在秦王子楚身后墙壁上。
秦王子楚靠在枕头上,心算了一下时间:
“仗该打完了。
“让我儿失态的,就是此事吧。”
“是,又不是。”太子政脸有隐怒,道出在相邦府的经历后,愤怒一拳锤在床上:“吕不韦欺我太甚!”
秦王子楚目光一凝:
“你该称他为师长、先生,再不济,也该是相邦。
“你们有师徒之名,师徒之实。
“再愤怒,你也不能直呼其氏名!
“有点城府!别让人一眼看清你在想什么!咳咳咳!”
许是言语太用力,秦子楚连声咳嗽。
太子政闷头应声,轻轻拍打父王后背。
秦王子楚缓了一会,垂下眼睑:
“此事,确实是寡人与吕不韦共同相商过的,你最好不过问,这是为你好。
“寡人现在还是王,此事与你无关,明白吗”
“儿臣若执意想要知道呢。”太子政一脸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