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矿霸突然暴起夺刀,缅铁弯刀却劈在了晾胚架的青竹竿上——不知何时架子上缠满了浸油的麻绳,火星顺着绳索窜上房梁,点燃了三十口\"御用瓷土\"的木箱。
\"走水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浓烟裹着赤金沙的碎末在工坊里弥漫。
陈工匠抄起调试风箱的铁钩,老匠人布满烫伤的胳膊抡出半弧,钩尖精准挑飞了孙矿霸的鹿皮腰带。
哗啦啦掉出满地金豆子,在青砖上滚出带血渍的轨迹。
柳姑娘抓起釉料缸旁的铁勺,舀起半勺滚烫的瓷土浆泼向打手。
乳白色浆液沾上火把顿时爆出金红火星,吓得持刀壮汉连连后退。
矿工们趁机举起扁担围成圈,把孙矿霸逼到冒着青烟的松木箱前。
\"这些可不是普通火药。\"卫渊用账册扇开浓烟,露出木箱里掺着赤金沙的瓷土,\"昨夜水军截了五艘往新罗运矿的漕船,你猜兵部侍郎看到军械司的铁凿会怎么想?\"
孙矿霸的咆哮卡在喉咙里,库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
周府丞提着官袍下摆小跑进来,胸前鸳鸯补子沾满了胭脂印:\"卫大人,下官核查过矿洞......\"
话没说完就被矿工们的怒吼淹没。
跛脚汉子扯开衣襟露出胸膛的烙铁伤,十几个匠人举起生满冻疮的手。
柳姑娘突然冲上前,发间的木簪勾住了卫渊的革带,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小心!\"少女惊呼着抓住他的前襟,袖口沾的釉料在玄色锦袍上蹭出金线。
卫渊扶住她后腰时摸到粗布裙下的硬物——是半块刻着等高线的瓷土样本,边缘还粘着带金砂的硝石碎末。
火把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釉面未干的瓷胚上,摇曳的光影里仿佛有金纹流动。
周府丞的冷汗滴在账册血指印上,孙矿霸被兵卒拖走时,鹿皮靴在门槛上蹭掉了半边金线绣的貔貅头。
三更梆子响时,卫渊独自站在码头的瓷货堆前。
漕船卸下的青瓷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旁边木箱里张商人贩来的番邦瓷却透着诡异的莹白色。
他拈起块碎片对着灯笼细看,异域瓷胎薄如蝉翼,釉面竟不见半点冰裂纹。
\"他们的瓷土掺了珊瑚粉。\"柳姑娘提着风灯走来,裙摆沾满窑灰,\"陈师傅说番邦人用海盐煅烧法,可成本不该这么低......\"
卫渊用匕首尖挑开瓷片断面,嗅到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江风卷来张商人货船的旗幡,那上面用金线绣着的海船图案,竟与孙矿霸账册里的某个印记重合。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钙釉配方,指尖无意识地在风灯罩上画起分子式。
货栈阴影里传来瓷器碎裂声,几个黑影正在砸毁印着\"卫\"字商标的青瓷罐。
卫渊眯眼认出其中一人穿着张商行的靛蓝短打,那人怀里露出的半截账本封皮,泛着与番邦瓷相似的惨白色。
柳姑娘正要惊呼,却被卫渊捂住嘴拉进货箱缝隙。
他的掌心还带着赤金沙的灼热,少女的呼吸扫过手腕内侧,在皮肤上激起细小战栗。
江面飘来装硝石的漕船号子,混着远处窑厂试烧新釉的鼓风声,在夜色里拧成一股紧绷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