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孙媒婆再去秀儿家

跟着来的李宝儿闻言，立刻把药杵往砖缝一插：“谨言说再加三斤雄黄，防蛇虫。”姑嫂二人正争着，忽见萧谨烨抱着盆绿萼梅探头：“这花搁哪？英子非说要在新房里种出‘梅妻鹤子’的意境...”

李老四抡圆了膀子夯土灶，青砖缝里抹的不是灰浆，而是永州秘制辣椒酱：“灶王爷吃了咱家的辣，上天言好事！”军宝扛着新打的松木蒸笼进来，被呛得直打喷嚏：“爹！这辣味腌进砖里，将来蒸馒头都是麻辣馅儿的！”

萧谨言负手立在空荡荡的书架前，忽然从袖中抖出包药粉：“楠木要先用决明子熏过，防蠹虫。”说着往正在刨板的木匠堆里撒，惊得老匠人跳脚：“萧大人，这药沫子沾上刨花，晚上下酒都成药膳了！”

英子拎着竹篓满院逮蛐蛐，说要埋在石榴树下“给新房添活气儿”，反被蹿出来的狸花猫追得摔进荷花缸。军宝笑着捞她时，瞥见秀儿正踮脚往正房门楣挂铜镜——镜面朝外，却悄悄在内侧贴了剪成双鲤的红纸。

腊月廿九，最后一车刨花运出巷口时，秀儿站在垂花门下试新打的黄铜门环。清脆的叩击声惊飞了檐下麻雀，却见门环背面刻着小小“军”字，正扣在“秀”字铜托上。李老四抱着火锅铜锅跨过门槛嚷：“灶眼试过三回了，鸳鸯锅底能沸腾一炷香不熄火！”

暮色染红窗棂时，新糊的软烟罗映着人影憧憧。西跨院飘来辣香，东厢漫出药香，后罩房溢出墨香

李军宝为凑足聘礼，将新宅西厢房租与波斯商人作香料库，月收贯钱三百文，又在州桥夜市支摊卖“醒酒辣汤”——这汤底用的正是李老四从永州捎来的祖传辣酱，倒成就了后来京城七十二家正店竞相求购的佳话。

腊月廿九的晨光里，孙媒婆揣着李宅新印的舆图，踩着满地红炮屑叩响秀儿家大门。门缝刚开，她便亮开嗓门：“给亲家母道喜喽！崇文门三进大宅的房契，昨儿个可是过了红契了！”话音未落，怀里哗啦啦抖出幅丈长的宅院图，惊得檐下挂腊肉的铁钩子直晃荡。

秀儿娘坐在炕上，手中紧握着一把精致的银剪子，正专心致志地铰着窗花。

听到孙媒婆的话后，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嘴角微微一撇，不屑地说道：“哼，再大的宅子又能怎样？也经不住孙妈妈您这张巧嘴一吹啊——上次您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李家在永州有整整八间铺面呢，结果呢？人家老四辛辛苦苦扛回来的火锅底料坛子居然都打着补丁！”

孙媒婆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只见她扭动着肥胖的身躯，一屁股挤进了温暖的炕头，然后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舆图，小心翼翼地铺在了炕桌上。

“哎呦呦，我的好姐姐哟！您可别这么说呀！这次给您家秀儿介绍的这户人家，那可是实打实的富贵人家呐！”

孙媒婆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点着舆图上的各个位置，“您瞧瞧这前厅的廊柱，那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还有这后花园子，宽敞得都能让马儿撒欢奔跑啦！再看看这西跨院的灶房，专门砌了一对鸳鸯双灶眼，既能炖煮珍贵的燕窝，又能煨制美味的辣汤呢！”说到这里，孙媒婆兴奋地用指尖用力戳着舆图上用朱砂画出来的圆圈。

然而，就在这时，秀儿娘原本正在铰着喜鹊尾巴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张舆图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和疑虑。

过了片刻，她猛地拿起手中的剪子，“啪”的一声拍在了舆图之上，语气坚定地说道：“就算是空宅子再怎么华丽，难道还能当饭吃不成？先不说别的，这男方下聘的雁礼到底有没有准备妥当？而且，我可听说李家那小子如今还在州桥夜市摆着个小小的汤水摊谋生呢……”

“哎呀呀，您就放心吧！”只见那孙媒婆眉飞色舞地说道，同时像变戏法一样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聘礼单子来。

“您瞧瞧，这活雁啊，可是虹桥鱼市那边的老赵头精心驯养出来的呢！那大雁见到人之后，立马就能摆出一个漂亮的‘囍’字阵来，可真是神奇得很呐！还有这茶饼，那更是不得了啦！是专门托付给福州商会用快马加急运送过来的哟，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连一片茶叶叶子都没有被弄碎呢！”

说到这里，孙媒婆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凑近了对方继续道，“悄悄告诉您哦，李家现在就连他们家新房西厢都租借给波斯商人用来存放珍贵无比的龙涎香啦！每个月光是收的租金，就足够让您家闺女去买整整二十盒上好的胡粉呢！”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原来是秀儿正在院子里晾晒衣裳呢。孙媒婆眼睛一亮，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将手中的黄历“啪”的一声拍在了炕上的小桌子上，然后指着上面的日期大声说道：“您再看看这个，正月十六啊，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吉之日呢！您瞧瞧这上头写着的‘宜嫁娶、入宅、开市’，好家伙，这三大喜事居然撞到一块儿去啦！咱们初六的时候下聘礼，初八开始布置新房，到了十六那天就是正式成亲的大好日子喽！而且正好还能赶在热闹非凡的元宵灯市之前把这场喜事给热热闹闹地办起来，到时候整个汴京城里绚丽多彩的烟花灯火，全都算是给您家增添喜庆的好彩头啦！”

秀儿娘慢悠悠地伸出手指，轻轻捏住那泛黄的日历本一角，将其微微倾斜过来，目光随之落在上面所标注的日期处，然后轻声念叨：“正月十六……嗯，这日子倒也不错。”她稍稍顿了一顿，接着又补充道，“听说菜市口那边的王屠户嫁闺女也是选的这天呢。”

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孙媒婆顿时眼睛一亮，猛地一拍自己粗壮的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哎哟哟！我的好姐姐呀，您可真是说笑啦！他家那闺女不过是个杀猪匠的女儿罢了，怎能和您家秀儿相提并论呐！您家秀儿这一出阁，那可是要成为崇文门李家的夫人呢！

等到大喜之日，花轿就沿着御街来来回回走上整整三圈，也好让那些平日里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好好瞧一瞧，究竟什么才叫做‘天波府外杨排风，崇文门里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