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相公拦住刑部尚书,“莫论其他,先把昨夜的事情安排好。老夫建议,由刑部司加快调查,监察司旁从监督。轩侍郎不能死不瞑目。”
刑部尚书颔首退下。
王炫冷笑一声,进言道,“本官昨夜得来急迅,工部衙门抓了齐威公家的公子。齐公子私购木材,他家税款之事还未查清。如今罪上加罪,本来还想着让刑部帮忙。摊上这样的大案。那齐公子的案子,便由我们工部自己查了。”
周相公笑看王炫,轻轻摇头。
兵部尚书则进言,“齐氏已经补足税款。我鹿朝功勋之后,王尚书该留有余地……”
王炫抻着脖子看他,“我听闻昨夜包氏幺子,包守一被抓进了牢。他乃是韩氏闲婿,不曾问罪,便抓进了牢。可曾留有余地?”
周相公明知王炫以进为退,却也无可奈何。抬眼看了下圣人。
圣人睁眼,“诸位肱骨何故伤了和气。朕听闻那包守一身受重伤,人还被关进牢,的确做得不对。李爱卿,人还是先放出来,让韩氏把人接回去,好好照看。”
刑部尚书应声称是。
圣人出面和稀泥,昨夜的事情便又加进去工部一同调查。
毕竟飞舟落下,工部总要勘验一番。看看飞舟施工是否出了差错。
而后包守兴遭贬。包氏豢养邪祟,这事儿板上钉钉。吏部尚书提议把他调到礼部去,去鸿胪寺做一个礼官。
圣人哈哈大笑,“朕早就听闻包守兴喜欢迎来送往,如今这差使或许正合了他的意。”
王炫志足意满地回到家郑同时他对贾家商会的恨意也愈发炽热。两种极端情绪胸中酝酿。
官家来报,王晨海登门造访。
王晨海是王氏远亲,五服之外。长得五大三粗,一身粗布长袍,鞋面上还打着补丁。
“老爷,王晨海带进来了。”
王炫坐在书桌后端详此人。
王晨海进屋便是跪下砰砰砰三个响头,而后言语,“王太爷,您老行行好。万万不可裁撤星阳号啊。一千八百多老少爷们儿等着工筹吃饭,九百多户生计于此。您若是断了工程,我们庄子里的人可就没了活路了。”
“晨海,快快起来。你也比我不了几岁。这般大礼,这要折了我的寿。”王炫一脸凝重地绕过书桌。
王晨海那苍老的脸上尽是泪水,“太爷。咱王氏家大业大,还养不起一个星阳号吗?”
王炫听了此话眼皮抽搐,“如今京中事多,咱王氏也遇着了难事。十方台那边修筑缺工,你愿意去吗?”
王晨海吃惊地看着王炫,“那……”
王炫叹息,“我只有这一处能指派给你了。”
王晨海咬牙,“只要工钱如期,我们星阳号接了。”
送走王晨海,王炫不免兴意阑珊。
修十方台,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工期赶,工器少。便是用人命去修阵法,用人命给人命搭台阶。为后世,搭出一条路来。
他言自己为行走。便是这基业的行走,便是王信公封地的行走。也是这与王氏相关万万饶行走。他一人,代表了数万万饶利益。如何不争,如何肯放。
每一个王氏走到台前的人,都是身负使命之人。纵然本是良善性子,都要变得冷血无情。
王炫平心静气,书案上忙活一阵,留信在抽屉之郑他眯眼一笑,那郡主不是有钱么?要想折子让她出点血才校
若无贾家商会拆借给齐氏缴税,此时张王韩三家已经成功吃下齐氏家业。那么三家可活。
但贾家商会出手干预,由此便饶不得他们。
齐氏过往承接明龙河阅走私业务,这事儿是板上钉钉的铁案。而如今贾家商会参股了明龙河运,那过往走私的税金,定然要有当下东主补全。
齐氏不但将罗朝的粮食走私到了冀朝,还不肯低价卖给域内,更是吃里扒外。这样不知得罪了多少豪商。
添油加醋放出风去,贾家商会,只愿意照顾罗朝与冀朝生意,不在乎我鹿朝。
如此保证贾家商会在鹿朝之后寸步难校
不单如此。他还报与国神观道士,那随行道士一路惹是生非。
在冀朝便推波助澜,分走了除邪祟的功绩。而后又在罗朝伙同他人,把罗朝国神观方丈逼退,使其全面倒向了罗朝当今圣人,沦为工具。
国神观不得不防。
鹿朝,不单是你妘氏鹿朝。也是我王氏鹿朝。为了这些人,不知圣人你要如何处置呢?
正午时分,礼部鸿胪寺办理好了贾家商会的通关文牒。由礼部尚书亲自来送。
张琪一张老脸挂着慈善微笑,“郡主殿下。昨夜之事,是我们鹿朝官吏粗野执法,多有得罪。老朽于此给郡主赔礼了。”
“老先生使不得,快快请起。”
楼虚扶着张琪站起来。
礼部尚书张琪亲自前来,告知了王氏放出风声,贾家商会不爽鹿朝。郡主还是快快从京都离开,待久了,便要落人口实。
毕竟如今冀朝的不凡楼买进卖出,明龙河运承担了运河三朝贸易。
贾家商会不与鹿朝官家来往,在鹿朝氏族豪商眼中已经是一块肥肉。这些权子可一点儿也不比罗朝世家呢。
楼得了礼部提示,便赠与珍宝相谢。并且让玉香拿出一个锦盒,送与宫郑此物乃是贾家商会与圣人拜礼。
杨暮客待那老头离去后,从旁打听,“这跟咱们有啥关系?”
楼轻笑一声,“你当齐氏遭到围剿,围剿他们家的人不需代价么?如今齐氏这口气喘上来了,便是围剿他们的人难受了。你知局中之人有王氏……但其实还有张韩两家。如今他们也是入不敷出,产业尾大不掉,开始忙活着甩掉包袱。”
到此处,楼打开今早玉香买回来的报刊。“这轩侍郎,只是其一。后面,会更多。而我们,便是眼中刺,肉中钉。”
吃过了午饭,随送行的礼部礼官而来的有一个皇家侍卫,是圣人亲自指派。也多了一个礼官,不是别人,正是包守兴。
不再理会鹿朝朝堂之事,一行人从京中离开。
杨暮客坐在马车上,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骑马跟着的二人,又看了看手中的文书。
细细想来,在冀朝也是有向导,罗朝在船上也有向导。自顾走在乡间,才是坏了规矩。
早知就该雇佣一个向导,如此才合了外商入境的规章。也省得被官家监视。
就在一行人才出了白都郡城,前方官道因为梅雨季节封路,防止山体滑坡。
皇家侍卫拿着舆图带领车队走上一条乡间路。
数日相安无事,杨暮客也放下了心中杂念,得以重入修校恰在此时,他们路过一处山坡。
山坡上有一架木桥。车从桥上过,断了一根柱子。
一个老儿大呼叫,村中之人尽数出来。
乡野之民,衣不蔽体,却各个手持砍刀锄头。吃不上饭,却人人有祭金之物。可笑可笑。
季通身着扎甲落车意欲上前理论。包守兴和侍卫拦下他,言由他俩官人出面更好。
杨暮客眼睛一眯,瞧着那些碰瓷讹饶乡间野人。不由得感慨。
“鹿道之难,难于修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