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天谴。”
高和轻笑一声:“这话倒该是我来问将军,将军来这儿,不怕天谴吗?”
白翎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怕天谴?”
“将军可真是心大。”高和没有睁开眼睛,“若不是将军当时的支持,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答应让她去北边的。”
白翎沉默了半晌:“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胡尔仁是个疯子,他叛变的时候攻破云下城,沐沐被胡尔仁折磨了两天后死了,胡尔仁尚且觉得不够解气,于是让人把她做成了一盏皮灯。”高和抬起眼睛,用某种温柔而眷恋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那盏等,白翎觉得瞬间冷意爬上自己的脊背。
“说来也好笑,许多人不明白,楼樾究竟给了我什么,才会让我答应背叛唐国。”高和温柔地抚摸着眼前的灯,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火焰燎伤。
“其实没有什么,他甚至没答应过占领燕北城后保住我的性命,他只答应把这盏灯还给我。”高和说道。
“你从什么时候和楼樾联系上的?”白翎问道。
“去年七月八月左右……那时候楼棣还在这儿。”
去年那个时候,大概就是白翦和高和闹了矛盾的时候。
“所以那时候有人闯入唐国军营,我们怀疑是柔然的胡尔仁,这些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当时闯入军营中的是我,我去求乐康胥出兵,把沐沐带回来。”高和叹了口气,说道,“他拒绝了。”
乐康胥不可能为了这个理由出兵的。
“我只能答应楼樾,这是唯一一个能够带沐沐回家的办法。”高和很坦然,“我并不想狡辩什么,我都是被逼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世人唾骂。”
“随后你编排胡尔仁最近可能有大动作,恐怕也是假的吧。”
“是,因为那时候楼樾只给了我一个命令,把你留在北边,无论用什么办法。”
这就说的通了。
如果不是高和的确认,白翎很可能那个时候收到那封不对劲的诏书就直接回到东京。
那样冯家的势力不会这么大,很有可能太子刺杀案也不会成功。
柔然人想办法把她留在居庸关,就是在给那个时候的冯家创造机会。
事实上,从结果来看,他们差点就成功了。
如果不是后来的一场瘟疫让楼棣跟外边联系变得不方便,外加上冯家低估了萧澈的能力和夏王的选择。
恐怕太子刺杀案成功,萧河登基,好一点也是让夏国撤出盟军,坏一点恐怕会让白翎在盟军之中给他们找麻烦。
即使是现在,也不能说这个计划就完全失败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太子刺杀案,夏王不会这么着急用了猛药起身,可能先王还能再活许久,萧澈也不会在登基之后面对如此多的内外压力。
冯家可能会被拔出的更加斩草除根,而不是让冯良跑了,夏国之内也不会被安插这么多的钉子。
白翎叹了口气,高和这一步棋有得太妙了,甚至是摆在明面上。
你们要为了一个女人出兵插手柔然的事情吗?若是,定然会被天下人唾骂。
若不是,高和必然背叛。
白翎叹了口气:“沐沐回家了,你高兴吗?”
“什么?”
“明明马上就要得到了,却永远失去了?”
高和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她一直爱着你,只不过以为你更喜欢……”白翎本来只是有点看不过高和理直气壮的样子,带了点报复心理的说。
但在盯上高和那仿佛天地崩塌了的眼神之后,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白翎不想纠缠了,转身要离开,却被高和猛地拉了一个趔趄。
高和没有习武,白翎从小练武下盘很稳,显然是用了大力气。
“她一直爱你。”白翎掰开他的手,“她的梦想是周游天下,如果她不爱你,她早就走了。你真的以为你约束的了她吗?”
高和仿佛难以置信,又仿佛如释重负,眼泪几乎是不可控制地涌了出来,随即又疯魔似的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不信神,我以前唯一一次拜神,就是求我爱之人也爱我。”高和道,“后来这几日我在此处跪了许久,可人死不能复生,我能求什么呢?”
“我只能求我爱之人走的了无遗憾。”
“我求她无牵无挂。”
“我此一生,少年丧父,青年丧妻。”高和抬起头来,惨然地盯着她,“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我有何业?当得此报?”
高和跪在满天神佛面前,忽然连自己求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