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他跟先生读过书,也和锁匠打过锁,房顶捡过瓦,还会修桌椅板凳。
母亲说,他们不是乞丐,他们能回赠得起旁人的给予。
这样长大的人,怎么不懂得为人处世呢?
所以君臣君臣,无论什么关系,只要转化为君臣,都得按照君臣的规矩走。
这封信,是臣子写给帝王的,是以敬谢圣恩。
替自己谢,也替湖州百姓谢。
可是沈雁书写完之后,又不禁在末尾添了四个字。
遥念卿安。
他看了几遍,又觉得不妥,再次提笔将“念”改成了“祝”。
遥祝卿安。
他所有不该有的私心,都困在这四个字中,恪守着君臣应有的分寸。
“把信送到京城吧。”
……
沈雁书并不知道许清凝染了天花,他这封信送到的时候,她还病着。
所以,信落在了萧屿手里。
萧屿没有立刻拆开。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对许清凝多点信任,可他又不相信沈雁书。
正如夏冰所言,有些人天生就容易引人怜爱,沈雁书就是这样的人。
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凭借着自身特质,以退为进。
他若是再做了什么,岂不是……
偷看别人信件挺不道德的,但萧屿从来没把自己当正人君子,不道德的事干多了,也就没什么愧疚心了。
只不过,这毕竟是私人信件,拆开后留下痕迹,会让她发现的。
所以,信是拆还是不拆呢?
萧屿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有拆,将信放了回去。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她的病情。
“魏太医,这么久了,陛下为何还没好起来?”
魏太医也很无奈,“天花难治,能不能捱过去,得看陛下命数了。”
当然,魏太医的命也和女帝绑在了一起。
女帝要是死了,他莫说前程了,还会被里里外外的人拉下去灭口。
他宽慰萧屿道:“陛下若是能熬过最后三天,应该没问题了。”
萧屿很想进去看看,可他又不能。
这段时间,只有谢贞能近距离照顾许清凝。
萧屿倒不怀疑这个女人有什么坏心思,他就是觉得有点不对。
可究竟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真是奇怪……
这时候,有人匆匆走过来,对萧屿说了几句话。
他脸色凝重,快步走了出去。
……
隔着一扇门,里面是属于谢贞的天地。
谢贞在给许清凝喂药,像哄小孩子一般地哄着她。
“不苦不苦,再喝一点就好了。”
许清凝没醒过来,但她的残余意识很听从谢贞的话。
“阿娘……”
她每次这样喊,谢贞都会摸摸她的头发,然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谢贞其实很喜欢这个时候,但她更希望许清凝能快点痊愈。
即便那时候,谢贞只能回到信徒的位置,她仍然愿意一生虔诚敬仰。
“陛下,今天京城没下雨了,是个艳阳天,你要快点好起来,要快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