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如是想。
她是一位真正的王,首先是王,然后再是凌月。对于斗牙和人类的半妖后嗣,她谈不上无动于衷,但绝不会怀芥蒂。
毕竟,她与斗牙走到最后,王与将的观念出现了分歧。确切地说,西国可以容纳王与将,但绝不能容下两王。
凌月王、斗牙王……
百年前,斗牙对她说:“凌月,以血脉定夺犬妖的一生,真的对吗?孩子,因为生父不是犬妖,生下来就要低人一等吗?”
“凌月,我们可以改变。”
彼时,她就知他们终将走向末路。
改变什么呢?
“他拿出实,击败白犬的孩子!”她还记时的厉声回答,“拿不出实却要享受白犬的权,凭什么能一?斗牙,我们是妖怪,我只承认实。如果哪天有不是纯血白犬的孩子击败了我族子嗣,再做改变不迟。”
“斗牙,拿事实说话。”
天是朔月,殿内没点灯。黑暗之中,斗牙第一次沉默了很久,才说:“凌月,血脉的压制,会引来大的灾祸。”
“可血脉之强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答。
从时起,他们渐渐远。
直至百年后,令斗牙在意的孩子成年了。万万没想到,他确实成了白犬一族的祸根。
飞妖蛾、四斗神、神鬼、龙骨精……外来的威胁用车轮战耗了斗牙,内在的动『乱』与豹猫之祸拖住了她的手脚,造成了白犬一族极重的内耗。
孩子,即使没有强盛的实,却有绝佳的头脑。
只可惜,他对白犬不存好感。
自以后,她虽坚持己见,但有了改观。除却血脉,子嗣还能用才好。
故而,只半妖虽身份尴尬,但好歹算白犬的子嗣。要是只半妖真有用……
凌月勾唇:“东西装进去,再坐骑赶回去,顺便给杀生丸送些妖怪能用的膏『药』。”
“是。”
“告诉他要是有闲,不如回来看看母亲,可以带随从。”
“是。”
狱疆被放回了背篓,传信的小妖驾阿吽飞起,循杀生丸的气息而去。
“就让我看看吧,不是纯血能做到哪一步?”凌月起身,“不过半妖……活下去才有价值。”
……
杀生丸带缘一飞进了一干燥的山洞。
因山洞呈壶状,入口不大,因此内中生起火后,任是外头风雪咆哮,里头很温暖。
缘一食缸放在身边:“兄长,我们今天只能吃烤肉了。”
杀生丸不语,他没有闲聊的情。
幼崽离开时的平静,再度恢复了他来时的喧嚣。且因他不愿意找回阿吽,幼崽足足惦记了一路,仍在念叨。
“兄长,不加佐料的肉你能吃下吗?可以的话,回答我吧?”
“不可以的话,我就烤一份,还能省下明天的早食。”
“兄长?”
好吵……
“不吃。”杀生丸给出答复。
“好的,兄长。”缘一继续,“我今晚可以睡在绒尾里吗?我的大氅放在狱疆了,还有被褥和暖垫。”
“闭嘴。”幼崽居然能这么烦。
安静了片刻,缘一:“我想再去大城接些杀鬼的任务,兄长,虽然我不能动用量,但呼吸的话没有问题。”
杀生丸转过眼,看向山洞口。
气息有变,缘一回过头。
只见消失的阿吽站在洞口,带熟悉的背篓。缘一金眸微亮,冷不防对上了传信小妖的眼。
鼻尖轻嗅,小妖身上有鸟类的味,它是……
“杀生丸大人。”小妖落在地上,恭敬礼,“王让小妖为您送一些用品。”
杀生丸眯起眼:“哦?”
微扬的声调,带一点说不出的……嘲讽?还有“别驴我,我不信”的意思。
缘一歪歪头:“兄长,‘王’是谁?”
“无礼了!王是……”小妖正想说,却被杀生丸的冷眼冻在原地。
杀生丸:“在被杀前滚。”
“是、是!是小妖失言了!”它匍匐在地,颤抖,“王说,如果您有闲,就去看看她,可以带、带上能用的随……”
长鞭骤发,直取小妖的头颅。吓对方扑翅而走,一头撞在对面山崖上。
“兄长,它似乎撞不轻。”缘一眨眨眼。
“闭嘴。”杀生丸的声音很冷。
半妖就是半妖,连一只传信的小妖能造次一句“无礼”,还他的面准备说出“随从”。母亲的意思他懂了,但带半妖去西国——呵,是让群无聊的白犬来踩他杀生丸的痛脚吗?
而这愚蠢的幼崽,还没听出小妖对他的不屑。
杀生丸起身,亲自去阿吽身边取用品,他倒是想看看,母亲给他送了些什么。
蠢半妖跟了上来,扒篓边沿往里看,他没有赶他。母亲送的妖怪能用的物品,幼崽多半不会认……识?
之后,他取出了两东西。
似乎是唯恐他看不见似的,两东西上写了龙飞凤舞的万叶假名。
它们一盒是“生发水”,一盒是“养『毛』膏”。
杀生丸:……
缘一:……
“兄长,你……”欲言又止。
“啪!”
缘一:等等,我又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