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名战士叫尤金,单亲家庭,和父亲相依为命,他的家在玉树,海拔四千米的地方,已经下雪了。
加有严父,却无慈母,父子关系很紧张,尤金便是一怒之下去当兵的。
他回来了,站在自家门前,远远看着正在修理农用车的父亲,头发花白了,他抽了根烟,去了村子里的小卖店,有一个他的阿姨,本来村里人都在撮合他们二人,尤金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愿意的,不过是怕自己不舒服,怎么会呢?儿子没结婚,父母着急,父母没伴侣了,儿子阻挠,没这个道理。
尤金去见了他的阿姨,把自己的积蓄给了她,说:“如果我回不来了,我爸爸,就拜托您了。”
尤金本想不辞而别的,离开村落二十公里,听到身后三轮车的声音,回头一看,是父亲和阿姨来了,他的老父亲喊道:“你个兔崽子,不见你老子,怕你老子拦着你上战场杀敌立功吗?”
尤金笑了笑,上了拖拉机,送了很远,尤金道:“爸爸,这次打仗不是救人质,大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老父亲说:“我知道,打中东那个姚文青嘛。华夏怎么会出那么个败类?”
尤金道:“爸爸,你看前面的军车,我战友在等我呢,我得走了。”
他们下了车,老父站直了身,对儿子伸出了手,认认真真地说:“再见,儿子。”
尤金认真地抓住了父亲的手,这大概是和解了过去二十年紧张的父子关系?大概是吧。
尤金转身离开,泪水滚落,他的身后,父亲就如一座山。
何春雷有一大家子的亲戚,年纪稍大的他,儿子已经三岁了,他安排的家庭聚会,他是最后一个到的,热热闹闹,听老人诉说过去,听小辈畅想未来,热闹完了,何春雷站起身来,端起了酒杯,道:“我要上战场,啃最硬的骨头。”
全家人在这一刻沉默了。
何春雷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道:“我是连长,是最强侦察连的连长,你们在家好好等着我立功的消息!”
离开的时候,他的身后,只有父母,妻儿。
儿子在妻子怀里痛哭不止,他想再抱抱儿子,妻子没给,妻子说:“啥话也别说了,走吧,家里有我呢,你去把咱们的国家扛起来。”
何春雷转身走了,听到儿子喊爸爸,他要回头,妻子哽咽地喊:“走吧,你儿子再大一大就会知道,他爸爸是个英雄……”
在同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军人就如他们一样告别家人,奔赴战场,这一天,全国有四分之三的地方在下雨,有的地方在下雪,妻儿送丈夫父亲上战场,父母送儿子上战场。
薛妈妈带着外孙女去了京城,要看升国旗,徐澄拉着姥姥的手,看着国旗升起,敬的是军礼,在南极的时候,每周一,徐清都用军号喊她起床,带她升国旗升军旗。
远处,有女子指着一个哨兵骂:“你个臭当兵的,一个月才挣几个钱?谁看得起你?老娘告诉你,今天,咱们分手了!”
或许是见男人一动不动不说话,女子越骂越欢,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国旗上,又远,行政部门没工夫搭理他。
仪式完了,薛妈妈要带她回去,因为已经有雨点了,可是徐澄却不走,仰头说:“姥姥,你抱得动我吗?”
薛妈妈说:“抱得动,姥姥年轻时候也在野战军呢。”她将八岁的徐澄抱了起来,徐澄打开了雨伞,指着一个在雨中笔直不动哨兵,薛妈妈知道外孙女是什么意思,便抱着走了过去。
徐澄把伞打在了那哨兵的头顶,对哨兵甜甜地笑了笑,然后便扒在姥姥的肩头不动了,也不理会那个骂街的泼妇。
那泼妇却不依不饶:“哪儿来的野种?你给老娘说清楚,你和谁的私生子?”
徐澄才说话了,道:“我不是野种,我也不是谁的私生子,我爸叫徐清,我妈叫薛蓝,我叫徐澄!”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被别人骂野种的时候,徐澄都有点儿开心,因为她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话来了。
泼妇不知道,可是这名京城的哨兵知道,他是驻京野战军的兵,是洪剑带过的兵,今天在此地有一班岗,那士兵激动了,甩手对徐澄敬军礼。
徐澄安心地接受了,道:“叔叔,我认识你,和我爸爸打过卓木防御战对吗?我爸爸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说你是受伤之后才脱离作战部队的,他还嘱咐我,如果有幸见到了你们,要我告诉你,你能活下来不是偷生,是在替你的战友活着,只有活下去的人,才能把死去的人的故事讲给别人听。”
这时候,一辆牌照为0002的车子开了过来,随行的保镖将那泼妇抓了起来,徐澄和薛妈妈被带上了车。
徐澄说完“李爷爷好”便不说话了,二号首长问她:“小丫头,心情不好了?”
徐澄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说:“我知道好多战士都去打仗了,今天走,我就想,他们能有多少可以回来讲故事的人?我爸爸,能活下来给我讲我妈妈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