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脑中忽然浮现出了当晚两人看完电影之后,自己没来由地叫住对方时,那“回眸相望”的绝美场景,不禁感到心里一阵阵的刺痛。
但他还是强行压住了胸腔内涌动的种种感情,故作轻松地用食指在太阳穴附近转了几圈,语气明快道:“另外一点是我刚刚想到的,也就是【在家看护】的申请。”
怎么说?——女仆端正了坐姿,用明亮的眼眸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要知道,魔鬼这东西可不只是隐藏在细节里,也有可能正在你面前大跳脱衣舞,只是我们选择性地对其视而不见罢了。”
洛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铺垫了一番后,才不急不缓道:“其实我一直都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异常细节,那就是为什么郑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入院差不多两个月之后,突然提交了在家看护的申请。”
哼。
洛川发出了一声鼻音,双手环抱,继续道:“想也知道,秦娅那死丫头肯定不会往病例里写什么好话,而且我又半点没有要【痊愈】的迹象,这种情况下,把我接回家,不就是给自己添堵吗?”
“按照你自己的说法,我回来的那天正好是你进入洛公馆的第三天,算上提出申请,外加院方跑流程,以及死丫头评估病情的时间,基本上一分钟都没有浪费。”
洛川没有说出口的是,从信息里郑敖怪异的表现和矛盾的言语之中,不难判断,不出意外的话,老管家的心智恐怕已经被某种术法控制了,所以才会像强迫症患者一样,受到种种无形的限制,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做出违背意志的事情。
——例如就算是察觉到了问题也不允许主动通知自家少爷,刻意忽略了女仆的资质问题,以及将尚需治疗的少爷硬接回家等等。
“非常精彩的推理,”余婉婷似乎几句话的功夫就切换到了俏皮少女的状态,嘴角勾起了顽皮的笑意,明知故问道:“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
洛川闻言立刻就回忆起了自己在三角形大楼遭遇战的事后复盘中得到的结论:幕后黑手和达叔很熟,并且是北部集会的高层,甚至不能排除就是首领本人的可能性。
灵性中,不甘寂寞的系统也及时跳出了提示。
【完成任务:找出神秘人2】
【说明:还愣着干嘛,正所谓红粉骷髅不斩白不斩,现在正是施以天诛的最佳时机!】
【任务奖励:略。】
洛川猛拍了一下脑门,真心是不知道该怎么吐槽那个【略】字,您能不能别这样在老是在关键时刻添乱了,好嘛,就算我求你。
???
洛川直接忽略了对面之人疑惑的神情,又大大地叹了口气,试探道:“那就得看北部集会怎么称呼自己的领导了,长老?会长?还是……。”
“会首,”女仆此刻又恢复到了端庄的样子,精致的面容搭配上肃穆的表情,在月光下混合出了一种近似圣洁的气质,“你可以称我为会首大人。”
说罢,余婉婷用一种前所未见的冰冷眼神打量着对方,语气也冷淡了下来。
“既然猜出了我的身份,为什么要孤身犯险,特意过来见我?”
这个……严格意义上讲,也不能算孤身啦。
洛川一抬眼,就能看到一粗一细两条蓝色弹道曲线从窗外射入室内,正对着女仆的脑袋,随着瞳孔聚焦点的改变,曲线上还自动弹出了武器持有者、枪支口径,以及弹种的提示框。
——分别是【阿哲1:127ai(arour-iercgdiary穿甲燃烧弹)】和【阿哲2:762sblr(secialballle远距离特种弹)】。
当然,这种事大家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就太煞风景了。
“我其实也有些事想要确定一下,”洛川非常明智地转移话题道:“早上刚一出门我就遇到了警方的跟踪,后来机缘巧合,成了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
余婉婷毫无表示,但一对柳叶眉却微微打结,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老实说,对于洛川来说这也称不上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到现在他仿佛还能隐约闻到,佟小丽重伤时那股挥之不去、灌满鼻腔的刺鼻铁锈味。
“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便衣警员的身上会有显眼的弹孔,总不可能是大清老早的先和悍匪火拼完,再转过头去执行跟踪任务,而且从他们的言谈中也能得知,其中一人是后加入的任务,之前已经有一名警员受伤住院了。”
“是我做的没错,”女仆冷着脸,嘲讽道:“他们太冲动了,二话不说就想要抓人,结果也算是咎由自取。”
洛川思维敏捷,瞬间便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间接承认了自己也是跟踪者之一——立刻便按照时间线的顺序,开始确认下一个问题。
“后来,我根据梦境中的线索,一路追查到三角形大楼,接着……就打成了一团。”
洛川耸了耸一侧肩膀,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一段,看向对方的时候,似乎从对方身上清晰地观察到了,当初无人机拍摄的透视画面中消瘦男子的影子。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遗憾,最后还是让达叔跑了。”
接着便是一段沉默,洛川知道如果继续追问下去只会适得其反,故意闭口不言,耐心地等待着对方自己把话接上。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余婉婷就用梦呓般的声音道:“那幢三角形的建筑是集会经营已久的【领地】,我虽然怀疑之前接二连三的自燃,还有绑架秦娅一事都是他做下的,但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本来是打算当面对质,却没想到搞成了那样。”
洛川的情绪也随着对方的话语,低落了下去。
“那么1112大道别墅区的时候呢?你是怎么想到大水漫灌的主意?”
“本来是想要驱虎吞狼,却没想到搞成了这样,而且我们也别无选择……。”
女仆低下头去,有意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从围裙上不断移动着的拉扯痕迹来判断,似乎她隐藏在餐桌下的双手,正在非常用力搓揉着自己的衣物。
“死了很多人吗?”她不安地问道。
洛川听出了对方话语中浓烈的恐惧与自责的气息,他想要继续追问,却又于心不忍,试图开导,但又无话可说,也只好有所取舍地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不过伤者确实不少。”
蓝色桌旗的金色线条上,流动着桔红的色彩,它们如水波般变幻莫测,点缀着这段无言的时光,吃了一半的提拉米苏,像一颗被撕咬的千疮百孔的破碎心脏,似乎再也无力继续跳动。
洛川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所以说,在我离开洛公馆之前,你曾经想要找我商量,对吧?”
女仆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小幅度摇头,似乎想要将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都甩出脑海,眼眶中也不可抑制地溢出了晶莹的泪花。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见我?”她清脆的嗓音带上了嘶哑的哭腔,大滴大滴滚落的泪珠好似一声声无言的质问,“我们不是已经……错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