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将信一封封地念下去。
学童的念头,都是极古怪的。
他们的创造性,远超了方继藩的意料。
有索要冰糖葫芦的。
有操心未来娶不到媳妇的。
也有希望官府能将自己的父母抓起来关个十年八年的。
对于未来憧憬的也有,有人想做大将军,有人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矿工,也有人……想娶公主……
真是岂有此理了,方继藩努力地寻找这位情敌的署名,结果,却又是一个xyiyi。
没事,回去对笔迹,还怕寻不到人?
深吸一口气,方继藩又取出了一封信。
弘治皇帝听得极认真,他依旧软绵绵地靠在软垫上,纹丝不动。
可方继藩发现,他的眼睛,渐渐的回复了一些色彩。
方继藩心情大好,清清嗓子,继续道:“方恩公说皇上病了……”
嗯,语句通顺,居然没有圈圈叉叉,方继藩暗暗点头,这个小家伙还是不错的,除了我方继藩之外,他已算是孩子中的佼佼者了。
“我爹说,方恩公是我们的大恩人,大恩人应当不会骗人吧。”
方继藩不禁热泪盈眶,读到此处,心里叫好,惭愧,惭愧,虽然我方继藩不爱骗人,诚实可靠,可还是言过了,毕竟我这人不擅被人夸奖啊。
“可是我还是觉得方恩公在骗人,皇上怎么会生病呢?他每天都有许多许多肉吃……一天要吃掉三十头猪,五头牛,还有一法。
一个说法是弘治皇帝出于维持统治的需要;而另一个说法则是弘治皇帝有很大的情怀,是个真正怀有爱民之心的人。
两种说法各有各自的观点。
可方继藩却认为,这两点在弘治皇帝的身上都有。
他是发自肺腑的爱民。
既然要治这心病,那么就必须得用民来治!
这时,方继藩又接着道:“二十年后,这些学童可能会如从前的王三一样颠沛流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对朝廷生滋生恨意。二十年后,这些学童也有可能如现在的王三一般,日子过得安稳,虽没有大富大贵,却也有衣穿,有饭吃,有遮风避雨之地,他们会像许多承平世道中的小民一般,卖着气力,虽是微不足道,可劳作下来,却也能养家糊口。”
“二十年后,他们是什么样子,其实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陛下若是如今日这般,一直食不甘味,那么他们将来便也要饿死了。陛下若是今日不忘初衷,照常吃用,使天下大治,那么他们便有机会有饱饭吃。天下没有什么事是可以一朝一夕能做成的……”
听到这里,弘治皇帝移开了视线,没有再理方继藩,却是将一封封书信取起来,重新看了一遍。
“……”
方继藩心里打好的腹稿,顿时没了用处,他原本早就准备好了长篇大论,可现在……有点尴尬了啊。
弘治皇帝则是聚精会神起来,认真地看着书信中的每一个字,有时……他不禁莞尔,有时微微皱眉。